回到咖啡馆二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彻夜的紧张和奔波让身体像被掏空，但大脑却因为过度兴奋和满腹疑团而异常清醒，毫无睡意。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出发前涂抹的油彩气味，混合着晨露的微凉，构成一种疲惫与亢奋交织的奇异氛围。
猴子已经抱着电脑在分析了，屏幕上同时播放着秦叔那边固定监控拍到的有限画面、我们观测点录制的视频，以及他所能调取的临港镇周边主要路口的交通监控记录。叶晓洁则泡了几杯浓得发苦的咖啡端过来，自己则拿着笔记本，准备记录任何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我灌了一大口滚烫的咖啡，极致的苦涩刺激着味蕾和神经，勉强驱散了些许困意。“怎么样，猴子，有什么发现？”
“第三方的人非常专业，”猴子指着屏幕上定格的几个模糊黑影，“动作干净利落，交替掩护、火力压制、目标夺取、撤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绝对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不是普通混混。他们使用的武器，从枪口焰和声音判断，像是改装过的微声冲锋枪，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
“微声冲锋枪？”叶晓洁蹙眉，“这种装备，要么是极其专业的雇佣兵，要么就是……”她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另一个可能性是某些拥有特殊背景的力量。
“能看清脸吗？或者有什么显着特征？”我问。
猴子摇了摇头，放大画面：“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头套，完全遮住了面容。衣服也是统一的深色作战服，没有任何标识。身形……看起来都比较精干，平均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撤退时使用的是两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进入镇外主干道后不久就消失在了监控盲区，追踪中断。”
线索很少，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极其擅长隐匿行踪。
“秦叔那边跟踪的情况呢？”我转向刚刚结束与秦叔通话的叶晓洁。
叶晓洁放下手机，表情凝重：“快艇出了湾口后，凭借速度优势和对水道的熟悉，很快甩掉了秦叔安排跟踪的船只，消失在通往公海的方向。陆路逃跑的那两个藏锋斋的人，穿过一片荒地后，上了一辆提前停放在那里的轿车，车牌也是伪造的，在进入市区前失去了踪迹。”
跟丢了！两边都跟丢了！
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折腾了一晚上，冒着巨大的风险，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凭空多出了一股神秘而危险的第三方势力。
“不过，”叶晓洁话锋一转，“秦叔的人在现场悄悄收集到几枚第三方射击后留下的弹壳。”她拿出手机，展示了一张刚刚传过来的照片，弹壳在晨光下闪着黄铜色的冷光。“已经安排信得过的渠道进行私下检验，看看能不能从弹壳上找到生产批次或者特殊的膛线痕迹，追溯来源。”
弹壳是条线索，但检验需要时间，而且对方使用的武器来源很可能本身就见不得光，追查起来困难重重。
“我们现在就像在玩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迷宫，”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思路有些混乱，“宋瑞国和刘隐是一面，现在又冒出来一面不知道是敌是友的镜子，李国明和麦伦资本可能又是另一面……真他妈够乱的。”
“越是混乱，越要冷静。”叶晓洁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们从头梳理。第三方介入，说明除了我们，还有人对这柄剑，或者对宋瑞国的交易感兴趣，并且掌握了相当准确的情报。他们的出现，虽然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但也搅浑了宋瑞国的局，对我们未必完全是坏事。”
“晓洁说得对。”猴子接话，他调出了之前破解纹饰密码时生成的海风指向图，“至少我们验证了密码的正确性，海风确实指向了真实的交易地点。而且，从藏锋斋的人毫不犹豫扔掉一个箱子来吸引火力看，他们很可能用了真假目标策略。真正的青铜剑，极有可能还在他们手上，只是现在不知道流向哪里。”
真正的剑还在宋瑞国手里……这是个坏消息，但也是个方向。只要剑没落到第三方手里，我们就有机会。
“刘隐现在肯定暴跳如雷。”我想象着那位永远波澜不惊的管家此刻可能的表情，心里竟然有点恶劣的快感，“交易被搅黄，还损失了一个诱饵箱子，他肯定会追查第三方，也会加强防备。”
“这对我们来说，是风险，也是机会。”叶晓洁分析道，“他们的注意力会被第三方吸引，我们或许可以趁机寻找新的突破口。比如，那个被抢走的箱子里，虽然可能不是真剑，但会不会有其他重要的东西？比如账本？通讯录？或者……与那密码本相关的其他线索？”
有道理！那个箱子能被当作诱饵，里面装的东西肯定也有一定的价值，否则骗不过第三方。
“猴子，重点排查近期所有与藏锋斋、宋瑞国集团相关的异常资金流动、人员变动，看看有没有与昨晚时间点吻合的线索。另外，想办法从黑市渠道打听，有没有人近期求购或者打探过类似青铜短剑的消息，或者有没有陌生的、装备精良的势力在不夜城活动。”
“明白！”猴子再次投入到数据的海洋中。
窗外，天色大亮，不夜城开始了新一天的喧嚣。咖啡馆楼下传来了吴丽娜准备营业的动静。我们三人却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夜晚、密码、枪声和未知对手编织成的时空泡里，与外面的世界隔绝。
我知道，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对手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晓洁，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我对明显带着倦容的叶晓洁说，“我和猴子再盯一会儿。等秦叔那边的弹壳检验结果出来，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叶晓洁还想说什么，但我用眼神制止了她。她需要保存体力，接下来的硬仗，离不开她清晰的头脑。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阳光刺眼。昨晚临港镇的枪声和黑暗仿佛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Zippo打火机，和脑海中回荡的刘隐最后的警告，都在提醒我，噩梦并未结束，它只是潜入了光天化日之下，以更隐蔽、更凶险的方式继续蔓延。
第三方……你究竟是谁？是新的敌人，还是……可以利用的变数？我眯起眼睛，迎着阳光，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在这更加复杂的棋局中，为自己和身边的人，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