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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巡队伍在江南的软红香土中流连,但暗地里的波涛从未停歇。
娴贵人如懿冷眼旁观,注意到随行的玫贵人白蕊姬自丧子后,精神一直有些恍惚,时而抑郁寡欢,时而眼神怨毒,尤其对位份尊贵的妃嫔,常流露出一种刻骨的恨意。
如懿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复仇的利器。
她寻了一个机会,在与玫贵人“偶遇”赏花时,状似无意地提起往事,语气充满唏嘘:“……说起来,玫妹妹当年的孩子,真是可惜了。那般伶俐可爱的一个小阿哥,竟就那样没了。”
“如今想来,那朱砂局做得真是天衣无缝,若非早有预谋,谁能在那深宫之内,悄无声息地害了皇嗣又嫁祸他人呢?幸有皇上还我清白,才不至冤死。”
她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白蕊姬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白蕊姬猛地抓住如懿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眼神狂乱:“是谁?你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子对不对?告诉我!”
如懿吃痛地蹙眉,却并未挣脱,反而露出几分怜悯与无奈:“妹妹莫要激动……此事无凭无据,岂能妄言?只是……只是我后来细想,当时谁能调动那么多资源,又能将嫌疑撇得那般干净……”
“除了那位最尊贵、最需要稳固地位、又最忌惮其他皇嗣的人……还能有谁呢?”
她并未直言皇后之名,但每一个词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富察氏。
“最尊贵……最需要稳固地位……忌惮其他皇嗣……”白蕊姬喃喃自语,眼中最后一点理智被疯狂的恨意吞噬。
“富察琅嬅!是她!一定是她!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这个毒妇!”
如懿连忙捂住她的嘴,惊慌道:“妹妹慎言!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她越是劝阻,越是点燃了白蕊姬同归于尽的决心。
疯狂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长。白蕊姬开始暗中观察皇后。
皇后因公主远嫁之事的操劳和自身病体,一直精神不济。
南巡至杭州,夜游西湖时,皇后凭栏远眺,神情哀戚,身形单薄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
白蕊姬看准了一个侍卫换防、宫人稍显松懈的间隙,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皇后身后,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皇后推下了画舫!
“扑通”一声巨响,冰冷的湖水瞬间吞没了富察氏!一片混乱骤起,惊呼声、落水声、求救声划破了西湖静谧的夜空。
虽然侍卫很快将皇后救起,但皇后本就病体支离,又受了极大的惊吓和寒气侵体,被救上岸时已是气息奄奄,昏迷不醒。
皇帝闻讯震怒,严令彻查,但白蕊姬做完此事后便如同失了魂般呆立原地,很快被拿下,她癫狂大笑,口口声声喊着“为我儿报仇”,便再也问不出别的。
皇帝只当她是丧子后疯癫,害死皇后,盛怒之下将其打入死牢。
皇后的病情急剧恶化,太医束手无策。
行宫内,烛火摇曳,富察氏面色灰败地躺在龙榻上,已是弥留之际。
皇帝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心中百感交集,有愤怒,有震惊,亦有几分被遗忘的、早年潜邸时的情谊。
“皇上……”皇后气息微弱,眼神涣散,却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臣妾……怕是不行了……不能再伺候皇上了……”
皇帝心中一酸:“别胡说,朕定会让太医治好你。”
皇后艰难地摇头,泪水滑落:“臣妾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臣妾只放心不下两个孩子……永琏那孩子……性子弱……又有哮症……求皇上……多看顾他……”她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体弱多病的嫡子永琏。
“还有璟瑟……”她想到女儿,更是心如刀绞,“臣妾不能再看着她长大了……求皇上……给她找个好额驸……别让她……远嫁……像她妹妹一样……”恒缇公主的远嫁成了她最后的梦魇。
听着皇后临终的句句嘱托,全是慈母心肠,往昔夫妻相伴、共同养育子女的情景浮上皇帝心头。
他或许对皇后有诸多不满,但此刻,看着这个即将香消玉殒的发妻,那些旧日情义终究占据了上风。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承诺:“你放心,朕答应你。
永琏是朕的嫡子,朕会好好教导他,护他周全。朕即刻下旨,册封永琏为宝亲王!”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痛,“至于璟瑟,她是朕的固伦公主,朕向你保证,绝不会让她远嫁蒙古,一定会为她择一门京中的好亲事,让她永远留在京城,留在朕和你都能看到的地方。”
听到皇帝的承诺,皇后眼中终于露出一丝释然和安慰,她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目光逐渐涣散,最终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皇后富察琅嬅,薨。
皇帝望着皇后遗容,良久沉默,下旨追谥孝贤皇后,以彰其德,并命隆重治丧。
南巡因此中断,御驾提前回銮。
消息传回紫禁城,魏嬿婉正在教永璐认字,闻讯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
皇后……死了。
如懿,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把刀,借得真好。
只是,下一个,又会轮到谁呢?
她低头,亲了亲永璟饱满的额头,眼神幽深如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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