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振华中学的下课铃声像被按了慢放键，拖着长长的尾音在教学楼里回荡。李致远把最后一本物理练习册塞进书包，拉链拉到一半突然顿住，抬眼看向斜前方还在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凌翔茜。
“凌大班长，再磨蹭科技馆的航天展就要闭馆了。”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着点故意的催促。窗外的夕阳正斜斜地照进来，给凌翔茜垂在肩头的发丝镀上一层浅金色，她闻言抬头，睫毛颤了颤，把最后一支笔放进笔袋里：“急什么，预约的是六点前入场，现在过去刚好。”
两人并肩走出教室，走廊里已经没剩多少学生，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慢吞吞地擦黑板。刚下到一楼，就听见前广场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像是有几十个人在同时说话，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大喇叭声响。
“什么情况？”凌翔茜停下脚步，疑惑地皱起眉。李致远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只见喷泉池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蓝色的校服在夕阳下攒成一片涌动的海洋，最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路星河。
“走，去看看。”李致远拉了把凌翔茜的手腕，两人顺着人群的缝隙往里挤。周围的学生都在兴奋地交头接耳，有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人踮着脚往前凑，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进耳朵里。
“路星河这是要干嘛？搬这么多东西过来。”
“好像是要表白吧？我刚才看见他抱了个大喇叭过来！”
“表白对象是谁啊？不会是……”
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李致远终于挤到了前排，一眼就看见站在喷泉池边的路星河：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白色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左手抱着一个透明的试剂瓶，里面装着银白色的金属块，右手举着一个红色的大喇叭，正对着喷泉对面的方向。
而喷泉对面站着的人，正是耿耿。
耿耿穿着振华中学的蓝色校服裙，头发扎成一个低马尾，此刻正尴尬地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的旁边站着余淮，少年双手插在裤兜里，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里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死死地盯着路星河。
“耿耿！”路星河的声音通过大喇叭放大，带着点刻意的激昂，在广场上空回荡，“我知道你喜欢物理，喜欢那些冷冰冰的公式和定理，喜欢探索科学的奥秘。”他举起左手的试剂瓶，对着耿耿的方向晃了晃，“这里面是钠，一种特别神奇的金属，遇水会发生剧烈反应，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心情一样，不受控制。”
周围的学生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开始吹口哨。耿耿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着，偶尔会偷偷抬眼看向旁边的余淮，眼神里带着点求助的意味。可余淮像是没看见一样，依旧皱着眉，只是脸色更黑了，李致远甚至能看见他放在裤兜里的手在微微握拳。
“我觉得科学很美，”路星河继续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认真，“但我更希望你能看到艺术的美。我会画画，会弹吉他，会写歌，我可以用很多种方式给你带来快乐。耿耿，做我女朋友吧！”
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答应他”“在一起”的起哄声。耿耿的脸更红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敢出声，只是更快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余淮终于动了，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拉耿耿的胳膊，却被路星河的动作打断了。路星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着大喇叭喊道：“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要给你展示一个科学与艺术结合的奇迹！”
说完，他拧开了试剂瓶的盖子，将里面银白色的钠块全部倒进了喷泉池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突然炸开！喷泉池里的水瞬间沸腾起来，白色的水雾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水浪，朝着周围的人群扑过去。站在最前排的学生来不及躲闪，被水浪浇了个正着，校服瞬间湿透，头发滴着水，狼狈地往后退。
人群瞬间乱了，尖叫声、笑声、抱怨声混在一起。路星河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大喇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往后退了两步，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脸上的得意瞬间变成了慌乱，看着沸腾的喷泉池，眼神里满是无措。
李致远也被溅到了一点水花，他拉着凌翔茜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袖口，忍不住吐槽：“路星河这哪是展示科学的美，分明是没搞懂科学的危险。钠遇水反应这么剧烈，他居然直接倒喷泉里，没炸到自己就算幸运了。”
凌翔茜抿着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伸手帮他拂掉肩膀上的水珠：“你可真会挤兑人，不过说得倒是没错。他这哪是表白，简直是灾难现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潘主任穿着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铁青：“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聚众喧哗的！”
学生们一见潘主任来了，瞬间作鸟兽散，刚才还拥挤的广场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几个没来得及跑的学生，还有站在原地的路星河、耿耿和余淮。路星河看着潘主任，想要往后退，却被潘主任一眼瞪住：“路星河，你跑什么？喷泉池是你弄的吧？跟我去办公室！”
路星河垂头丧气地跟着潘主任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耿耿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和不甘。
李致远看了看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他转头对凌翔茜说：“科技馆估计赶不上了，不如我们去看看耿耿和余淮？”他朝着耿耿和余淮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余淮那脸色，肯定要跟耿耿闹别扭。”
凌翔茜笑着点了点头，两人悄悄地跟在耿耿和余淮后面。只见余淮双手插在裤兜里，快步往前走，一言不发，眉头依旧皱着。耿耿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想要拉他的胳膊，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余淮，你别生气了，路星河他就是一时冲动，我也不知道他会这样……”耿耿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余淮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向你表白，又不是向我表白。”
“可是我已经拒绝他了啊！”耿耿急忙说道，眼睛红红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我……”
“你喜欢谁跟我没关系。”余淮打断了她的话，转身继续往前走，脚步更快了。
耿耿站在原地，眼圈瞬间红了，她咬着嘴唇，看着余淮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李致远和凌翔茜躲在树后面，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余淮这也太矫情了吧，”李致远小声说道，“明明就是吃醋了，还死不承认，对耿耿这么凶。”
凌翔茜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点，别被他们听见了。”
就在这时，余淮拐进了一条小巷，不见了踪影。耿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了进去。李致远和凌翔茜赶紧跟上去，刚走到巷口，就看见余淮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好了一点，但还是没说话，径直往前走了。
耿耿跟在他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李致远看不过去了，他从树后面走出来，对着耿耿喊道：“耿耿！”
耿耿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李致远和凌翔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哥？你怎么在这里？你跟踪我？”
李致远走到她面前，无奈地笑了笑：“什么叫跟踪你？我和翔茜本来要去科技馆，路过这里看见你，就过来看看。”他指了指凌翔茜，“不信你问翔茜。”
凌翔茜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耿耿打招呼：“耿耿，好久不见。”
耿耿的脸颊又红了，她低下头，小声说道：“哥，你别笑话我了。”
李致远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妹妹，不是哥说你，感情这事儿不能太卑微。你看路星河，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敢大胆表白，不像某些人，明明喜欢还装不在乎。”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余淮消失的方向，“还有，你别总围着余淮转，舔狗舔到最后，终将一无所有。路星河虽然看着不靠谱，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他对你是真心的。”
“哥！你说什么呢！”耿耿气道，脸涨得通红，“我才不喜欢路星河呢，我……”
“你喜欢余淮，我知道。”李致远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余淮太矫情了，太怂了，有话不敢说，只会对着你发脾气，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路星河我也不太认同，仗着家里有背景，在学校肆无忌惮，做事不经大脑。实在不行，这两个你都别考虑了。我看高二的盛淮南还不错，长得帅，成绩好，性格也好，要不哥给你打晕送你房间？”
“哥！你别胡说八道了！”耿耿的脸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她伸手去捂李致远的嘴，却被他躲开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其中一个人忍不住笑出了猪叫，说道：“这位师弟，你这个想法挺好的。需要帮助吗？”
李致远和耿耿同时转过身，瞬间僵住了。
只见身后站着几个男生，为首的那个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他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五官俊朗，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是盛淮南。他的旁边站着几个男生，都是高二的学生，此刻都在憋着笑，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耿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又迅速涨成了紫红色，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脚趾在鞋里抠着地板，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她当然认识盛淮南，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常年霸占年级第一，长得又帅，几乎每个女生都偷偷喜欢过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哥哥居然在背后议论盛淮南，还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盛淮南走到李致远面前，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师弟，强扭的瓜不甜。要不，余淮和路星河，你帮你妹全收了？”
周围的男生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李致远的尴尬只持续了一秒，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这种事换做别人早就手足无措了，但他毕竟是李致远，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凌翔茜此刻紧紧地贴着他的胳膊，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换做其他人，早就跟他划清界限了。
李致远看着盛淮南，理直气壮地说道：“振华中学除了我就属你最秀，要就要最好的。我觉得你挺合适的，我妹那么可爱，跟你很配。”
“哥！”耿耿终于忍不住了，她急忙打断李致远的话，脸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各位师兄，不早了，我和我哥，还有我的准嫂子先回去了。”
她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把拉住李致远的胳膊，又拽了拽凌翔茜的手，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凌翔茜被她拉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对盛淮南等人挥了挥手。
盛淮南看着三人跑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对旁边的男生说道：“这学弟挺有意思的，胆子不小。”
旁边的男生笑着说：“何止是胆子不小，还敢给盛淮南你做媒，这可是第一个。”
盛淮南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另一边，耿耿拉着李致远和凌翔茜跑了很远，直到看不见盛淮南等人的身影，才停下脚步，她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李致远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至于吗？不就是被盛淮南听到了吗，有什么好尴尬的。”
“哥！你还说！”耿耿气道，抬起头瞪着他，眼睛里带着点水汽，“你怎么能在背后议论盛淮南师兄，还说那种话，太丢人了！”
凌翔茜拍了拍耿耿的后背，帮她顺了顺气，笑着说道：“好了，耿耿，别生气了。致远也是为了你好，就是说话太直接了点。”
耿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脸色明显缓和了一点。她看了看凌翔茜，又看了看李致远，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道：“翔茜姐，你别听我哥胡说，我……”
“我知道。”凌翔茜笑着打断她的话，“我和你哥就是闹着玩的，你别放在心上。”
李致远揉了揉耿耿的头发，笑着说：“好了，不逗你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家，翔茜，你家顺路吗？”
凌翔茜点了点头：“顺路，一起走吧。”
三人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耿耿走在中间，左边是她的哥哥李致远，右边是她哥哥喜欢的女生凌翔茜，她看着两人偶尔对视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虽然今天发生了很多尴尬的事情，但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路星河的表白虽然荒唐，但至少让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余淮虽然生气，但她能感觉到，余淮是在乎她的；还有哥哥和翔茜姐，他们看起来真的很配。
耿耿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正慢慢落下，天空被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远处的云朵像一样柔软。她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青草香，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也许，青春期的感情就是这样，有点荒唐，有点尴尬，却又带着点甜甜的味道，像一颗裹着糖衣的水果糖，咬开之后，有酸有甜，却让人忍不住回味。
李致远看着身边的两个女生，一个在偷偷笑着，一个在温柔地看着远方，他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他知道，耿耿的感情路可能还会有很多波折，但他会一直陪着她，帮她把关，让她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人。而他自己，也会好好地珍惜凌翔茜，好好地经营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