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仙盟筹备已就绪，众人启程祖灵殿
夜风穿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在石阶上打着旋。
沈清辞那句“你身上的味道……刚才变了”，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苏九九勉力维持的平静。那声音不重，却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敲击着她的心防。
她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刚刚从千机楼暗卫那里接收到的、关于上古残魂的惊天秘闻，还在她识海中翻腾，那股因震惊与愤怒而泄露出的、属于千机楼主的冰冷锐利气息，显然没能逃过沈清辞的感知。
她该如何解释？说自己有个富可敌国的马甲，刚刚调动情报网查了个底朝天？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着她那双瞬间漫上惊惶的眼睛，像一只被猎人盯住的幼鹿，沈清辞的眉头蹙得更深了。他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穿过夜色，似乎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九九反而找到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她猛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颤抖的阴影。
“我……”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与脆弱，“我刚才在想……陨星秘境里，那面狐心镜碎片里的画面。”
她没有抬头，双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重新陷入了那场灭族的噩梦。
“我想起了那些黑色的令牌，想起了族人倒下的身影……有时候，当那种恨意涌上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会变得不像自己。”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会变得很冷，很陌生，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番话，半真半假。
恨意是真的，那因恨意而翻涌的情绪也是真的，只是那“另一个人”，并非虚无的想象，而是她实实在在的马甲。她将马甲气息的泄露，巧妙地嫁接到了灭族创伤所引发的心魔上。这对于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遗孤来说，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
沈清辞眼中的困惑，缓缓被一抹深沉的痛惜所取代。
他想起了她在秘境中初见狐心镜碎片时的崩溃，想起了她平日里故作坚强下，那双时常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哀伤。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所背负的沉重，却原来，那仇恨的烙印，已经深到足以扭曲她的心神。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用掌心的温度安抚着她细微的颤抖。
“别怕。”他的声音放得很柔，“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在。”
他没有说“不要被仇恨吞噬”之类的废话。他知道，对她而言，仇恨是她活下去的支撑。他能做的，不是劝她放下，而是陪她背负。
苏九九的肩膀塌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她将脸埋进膝盖，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信了。或者说，他选择了相信。
这个认知让她心安的同时，又生出一丝尖锐的酸楚。她利用了他的信任，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掩盖了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这一夜，两人再无言语。一个在庭中静坐调息，一个在阶上默然枯坐。夜色渐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仙盟主峰的晨钟悠悠响起，才打破了这片沉寂。
十一时辰的倒计时，已经走过了大半。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客院时，仙盟盟主亲自带着两名气息沉稳的长老，出现在了院门口。
云舟和林清婉也早已等候在此。云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手按剑柄，眼神锐利，只是在看向沈清辞时，目光会不自觉地变得复杂。林清婉则安静地站在苏九九身边，向她递过一个“安心”的眼神。
“都准备好了。”盟主的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他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他一挥手，两名弟子抬着一个木箱上前。
箱子打开，里面是两套叠放整齐的银色软甲，甲片薄如蝉翼，上面流淌着淡淡的灵光，正是仙盟法器阁的珍品“玄光甲”。另一侧，则是厚厚一沓黄色的符箓，每一张都朱砂鲜红，灵气逼人。
“玄光甲可抵元婴期修士全力一击，这两套，一套给苏小友，一套给林清婉。”盟主看向两人，“此行艰险，你们二人修为稍弱，务必护好自身。”
他又看向云舟：“这些是‘破空符’与‘镇灵符’，用法你都清楚。关键时刻，不要吝惜。”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清辞，你的‘刹那芳华’，已开了九成。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凡事……量力而行。”
沈清辞睁开眼，一夜的调息让他面色恢复如常，只是那双眼眸深处的死寂，又浓重了一分。他站起身，对着盟主微微颔首：“多谢盟主。”
一切准备就绪。
两名随行的仙盟长老也上前一步。一位面容严肃，不苟言笑，是执法堂的王长老。另一位则面带微笑，看起来和蔼可亲，是传功堂的李长老。两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元婴后期高手，是仙盟的中流砥柱。
“盟主放心，我二人定当竭尽全力，护送苏小友抵达祖灵殿。”王长老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盟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他亲自将众人送至仙盟主峰的传送坪。一艘中型的飞云舟早已等候在此，舟身呈流线型，通体由青玉炼制，上面刻满了御风法阵。
众人依次登上飞云舟。苏九九走在最后，在踏上甲板的前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仙道圣地。晨光中，殿宇巍峨，瑞气千条，无数仙盟弟子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里是秩序的象征，而他们，即将前往一处被遗忘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禁地。
她收回目光，毅然踏上了飞云舟。
舟身微微一震，缓缓升空，穿过护山大阵的光幕，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向着地图上标注的遥远方向疾驰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脚下的山川河流飞速倒退。
沈清辞站在船头，衣袂飘飘，宛如一尊即将乘风归去的谪仙。苏九九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在想什么？”沈清辞忽然开口。
“在想，黑鸦商会，还有那个上古残魂。”苏九九没有隐瞒。她知道，这件事迟早要告诉他们，而沈清辞，是第一个。
她将自己昨夜查到的信息，言简意赅地复述了一遍。当听到“上古残魂”、“苏醒”、“祭品”这些字眼时，饶是沈清辞心性沉稳，眼底也闪过一抹凝重。
“此事，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他沉声道，“玄天宫，或许只是那个残魂推到明面上的一颗棋子。”
“嗯，”苏九九点头，“所以，祖灵殿我们必须去。那里不仅有青丘的秘密，或许还有对抗那个残魂的线索。”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一夜之间，她仿佛又成长了许多。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保护，而是开始主动地思考全局，规划前路。
沈清辞看着她的侧脸，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他心中一动，那句“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她不需要这样的保证了。她需要的，是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的同伴。
飞云舟速度极快，不出半日，便已飞越了数万里。脚下的景物也从仙气缭绕的灵山福地，逐渐变得荒芜苍凉。空气中，灵气的浓度在飞速下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蛮荒古老的气息。
“前面，快到月华森林的范围了。”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长老忽然睁开眼，指着前方说道。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墨绿色林海。那森林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五彩斑斓的薄雾，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泽，看起来瑰丽异常。
然而，所有人的脸色，都在看到那片彩雾的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飞云舟的速度渐渐放缓。
王长老走到船头，脸色严肃地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森林：“不对劲。月华森林外围不该有瘴气。”
“这确实是瘴气，”李长老的嗅了嗅空气，面色一变，“而且不是普通的毒瘴。这颜色……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七彩迷魂瘴’。”
“七彩迷魂瘴？”云舟皱眉，“那不是只在幽冥魔界边缘才会出现的剧毒瘴气吗？吸入者会神魂错乱，陷入永恒的幻觉，直至灵力耗尽而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随着飞云舟的靠近，那片彩雾的全貌愈发清晰。它就像一个巨大无比的彩色罩子，将整片月华森林笼罩其中，一丝风都吹不进去，安静得诡异。彩雾之下，林中一片死寂，听不到半点鸟叫虫鸣。
飞云舟在距离森林十里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众人站在船头，遥望着那片美丽而致命的屏障，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绕不过去吗？”林清婉轻声问。
王长老摇了摇头，神情严峻：“月华森林横亘万里，是前往青丘故地的必经之路。若是绕行，至少要多花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这个时间，对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沈清辞而言，却是根本无法承受的奢侈。
他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不到三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