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 深渊低语
深潜器越往那片死寂海域开，王超心里头那股子说不上来的感觉就越明显。不是害怕，是一种……类似于站在一头睡着了、但打个呼噜都能震死你的巨兽旁边的感觉，心里头发毛，又带着点莫名的敬畏。
手里那六棱柱温温热热的，星辉流转，像个活物似的轻轻搏动，跟他的心跳一个节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柱子跟远方那沉睡的大家伙之间，有种看不见的线连着，一颤一颤的。
陈威这小子闲不住，在狭窄的艇舱里东摸摸西看看，嘴里不停：“超哥，你说那大家伙长啥样？会不会跟电影里似的，好几只大眼珠子，满嘴獠牙？”
李娜瞪了他一眼，陈威立马缩缩脖子，老实了。
负责开船的黑子老兵（另一位，同名不同人）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接近上次发现空间褶皱的区域了，都打起精神。”
艇内瞬间安静下来。王超闭上眼，将感知通过六棱柱最大限度延伸出去。果然，前方那片海域的能量场依旧死寂，但边缘处，那些肉眼看不见的、如同破碎玻璃般的空间褶皱，似乎比上次更加活跃，移动轨迹也越发难以捉摸。
“左满舵，绕开那片扭曲区。”王超沉声指引。六棱柱传来的共鸣让他能提前零点几秒感知到那些致命褶皱的移动轨迹。
黑子依言操作，深潜器如同灵活的游鱼，在无形的死亡陷阱间穿梭。
有惊无险地穿过外围的危险区，他们终于抵达了上次被迫撤退的位置。从这里开始，就是真正未知的领域了。
“启动所有探测器，记录数据。”李娜下令。
深潜器悬停在幽暗的海水中，如同黑暗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各种探测器悄无声息地工作着，将周围死寂的能量环境和物理参数源源不断地传回。
王超则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六棱柱的共鸣中。他不再仅仅是感知，而是尝试着，顺着那根无形的“线”，将一丝极其温和、带着问候与探寻意味的意念，缓缓送向那沉睡巨兽的所在。
这感觉，就像是在万丈深渊边上，轻轻呼唤一个熟睡的人。既怕吵醒了它引来灾祸，又希望能得到一丝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只有探测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几人沉重的呼吸声。陈威紧张得手心冒汗，李娜则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王超的额头也渐渐渗出汗水。他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深渊之眼”的能量场依旧死寂一片，仿佛真的只是一片毫无生机的虚无。
难道……猜错了？它根本不是沉睡，而是……某种更糟糕的状态？
就在王超几乎要放弃，准备收回意念的瞬间——
一种感觉来了。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也不是能量波动。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浩瀚的……“存在感”。
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突然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正在缓慢呼吸的物体。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却又冰冷麻木的意念碎片，如同海底暗流，顺着王超探出的那丝意念，反向涌了回来！
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触碰”？或者说，是沉睡者被极其轻微的动静扰动，在无意识中翻了个身？
但这“翻身”带来的信息洪流，却几乎将王超的意识冲垮！
他“看”到了星辰诞生与湮灭的碎片，感受到了大陆板块亿万年移动的缓慢脉搏，体会到了无数生命从萌芽到消亡的短暂辉煌与寂寥……这些信息庞大、古老、带着一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冰冷和客观。
而在这些信息的深处，他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不协调的“杂音”——如同优美乐章中刺耳的噪音。那是浮岛仿制核心被湮灭后残留的混乱能量，以及……王超自己那带有“湮灭”特性力量的细微残留！这些“杂质”如同病毒般，在那浩瀚的意念中显得格格不入，正在被一股更宏大的力量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分解、转化、排斥！
它也“感觉”到了王超的存在。
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意念扫过。不再是之前的无意识触碰，而是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注意力”？
王超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远古巨龙无意间瞥见的蚂蚁，渺小得可怜，却又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引起了巨龙一刹那的好奇。
他强忍着意识被庞杂信息冲击的不适，努力保持着那丝问候与探寻的意念，如同在惊涛骇浪中高举着一盏微弱的灯。
没有敌意，没有愤怒。那审视的意念中，只有一种近乎自然的、对“异物”和“同源者”的漠然与探究。
突然，那股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那死寂的能量场依旧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王超知道，不是。
他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浑身都被冷汗湿透，眼神中却充满了震撼与明悟。
“怎么样？”李娜立刻上前扶住他。
王超喘了几口粗气，声音沙哑：“它……确实在‘消化’那些杂质……而且，它知道我们来了。它……刚才‘看’了我们一眼。”
陈威倒吸一口凉气：“它醒了？！”
“没有完全醒。”王超摇头，心有余悸，“更像是在深度睡眠中，被蚊子吵了一下，翻个身又睡了。但是……”
他握紧了手中星辉流转的六棱柱，感受着其中与那巨兽同源的力量。
“它认得这‘钥匙’。而且，它对钥匙现在的主人……有点……好奇？”
这真不知道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被一个星球级别的能量实体“好奇”地看了一眼，这感觉可一点都不美妙。
深潜器内一片寂静，只有探测器依旧在忠实地记录着这片死寂海域的一切。
而王超心中清楚，这次短暂的、无声的“对话”，仅仅是一个开始。
深渊已经投来了短暂的一瞥，下一次，又会是什么？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