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言重了。”苏小婉还了一礼，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雅间。
陈设清雅，并无异样。
寒暄几句后，温逸成将一本古旧的典籍推至苏小婉面前，神色郑重：
“苏姑娘，这便是逸成偶然所得的《香谱秘要》，只可惜残缺不全，其中许多炼制之法晦涩难懂。赏花宴那日闻得姑娘高论，特请姑娘前来，望能不吝指教。”
苏小婉接过书，指尖触碰到泛黄脆弱的纸页。
苏小婉心中大定，面上露出专注神色，结合自身知识，看似随意地点评着其中精妙与疑难之处，言语往往切中要害。
开玩笑，现代的知识放在古代跟开挂一样。
毕竟古代可没有度娘哈哈哈哈哈哈。
温逸成越听越是惊讶，眼中钦佩之色愈浓。
他发现自己苦思不得其解之处，经她点拨，竟豁然开朗。
此女在香道上的造诣，竟深厚如斯？！
他忍不住击节赞叹：“苏姑娘真乃天人也！逸成佩服！”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喧哗和吵嚷声，打断了雅间内融洽的学术氛围！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去？这清茗轩开门做生意，还挑客人不成？”
“就是！爷几个今天就要在听雨阁喝酒！”
“让开！知道爷是谁吗？”
伴随着粗鲁的叫嚷声，还有杯盘摔碎和伙计劝阻的声音。
动静极大，显然不是寻常口角。
温逸成眉头紧蹙，起身道：“苏姑娘稍坐，逸成下去看看。”
他快步走到廊边，只见楼下几名衣着华贵却醉醺醺的纨绔子弟正与酒楼伙计和安王府的护卫推搡着，试图强行上楼，态度十分嚣张。
温逸成朗声道：“楼下诸位兄台，请息怒。今日此间已有客在先，且是在下与友人有要事相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今日诸位酒水记在温某账上，另寻雅处如何？”
他语气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名纨绔显然认得温逸成这位新科探花，见他出面，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嘟囔了几句“原来是温探花”、“扫兴”之类的话。
终究不敢再闹，悻悻然地被伙计引往别处。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温逸成回到雅间，面带歉意：“让苏姑娘受惊了。京城总有些不知礼数之人，败了姑娘雅兴。”
苏小婉摇摇头：“温大人处理得当，民女无恙。”
但经过这番打扰，方才探讨香道的那份专注心境已被破坏。
而且她注意到楼下动静引来了更多人围观，其中似乎有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此地不宜久留。
她顺势起身，歉然道：“温大人，时辰也不早了，郡主府规矩严，民女需得回去了。今日多谢大人分享奇书，获益良多。关于那助学香，民女若有浅见，再设法告知大人。”
温逸成虽觉遗憾，但也知不好强留，便道：“今日是逸成唐突了。改日若得机缘，再向姑娘请教。”
温逸成特意离她近了一些。
苏小婉：???
兄dei！凑这么近干啥？
社交距离懂不懂！
边上俩侍女眼睛瞪得像铜铃呢！
这要是传到我郡主老婆耳朵里，我今晚不得睡书房？！
想想郡主冷着脸哼唧的样子……
嘶，可怕！
她面上不动声色，微微后退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温逸成笑了笑，亲自将苏小婉送至楼下马车，目送她离去。
而他刚刚靠近了苏小婉，闻着她身上那股淡淡香气。
已然确定，那高人竟真的是她。
回到郡主府，苏小婉刚松了口气，正准备找安芸雪八卦一下今日见闻，却先被一个惊天大瓜砸懵了。
“啥玩意儿？肖辰要和阿依莎公主成亲了？！”苏小婉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陛下赐婚？这么突然的吗？”
安芸雪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消息刚传开。说是……两国交好之象征。”
好家伙！剧情坐火箭了？
男主这就和异国公主锁了？
那柳如烟还能坐得住？
果然，此时的将军府内，正电闪雷鸣，酝酿着一场史诗级风暴。
新房布置得极尽奢华，充满异域风情，却处处透着压抑和讽刺。
柳如烟看着满屋刺眼的红，听着外面隐约的喜庆乐声，只觉得心如刀绞，妒火中烧！
她费尽心机，手上甚至沾了血才得到肖辰，还没风光几天，就要被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异族公主踩在头上作威作福？！
当肖辰带着一身酒气，例行公事般来看她时，柳如烟积累的怨气和嫉妒彻底爆炸了。
“辰哥哥！你当真要娶她？！那我呢？把我置于何地？你把我们过去的情意置于何地？！”
她哭得梨花带雨，死死拽住肖辰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
肖辰本就因这桩突如其来的政治婚姻心烦意乱，被柳如烟这般哭闹纠缠，更是火冒三丈：
“如烟！休得胡言！此乃陛下旨意，关乎国体，岂容你任性妄为？你安心做你的侧室，将军府自然不会短了你的用度！”
“侧室？！我不甘心！辰哥哥你明明说过只爱我一人！你骗我！”柳如烟歇斯底里地哭喊。
“不可理喻！”肖辰被她吵得头痛欲裂，胸中烦闷达到顶点，猛地甩开她的手，怒斥一声，竟转身大步离去。
任凭柳如烟在身后如何哭喊砸东西，也未曾回头。
出了府门，夜风一吹，肖辰只觉得胸中那股邪火无处发泄，憋闷得几乎爆炸。
权势、女人、责任……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需要酒精，需要忘却这一切烦恼。
鬼使神差地，他又来到了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百味楼。
刚踏入大堂，就听得邻桌几个江湖豪客正唾沫横飞地闲聊：
“哥几个听说没？铁血盟陈帮主大婚，那排场！”
“咋没听说！真特么阔气！帮主夫人更是了不得，听说一口气给盟里兄弟发了几千张百味楼的饭票！”
“几千张？！额滴娘诶！这手笔也忒大了！百味楼现在一顿饭够普通人家嚼用几个月了！”
“谁说不是呢！这位新夫人，背景深着呢……”
肖辰脚步一顿。
李卿歌大婚？
还如此大手笔？
那个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
他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正欲快步穿过走廊，却冷不丁看见前方雅间门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款步走出。
正是李卿歌！
但眼前的她，与他记忆中那个憔悴绝望、哭求他不要抛弃她的女子，判若两人！
一袭水红色绣金线长裙，勾勒出依旧曼妙却更显从容的身姿。
云鬓高耸，珠翠轻摇，脸上薄施脂粉，眉眼间不再是哀怨凄楚，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疏离感的慵懒风情。
浅笑间眼波流转，竟比当年身为花魁时更添几分难以捉摸的魅力。
她正与雅间内的友人含笑告别，举止优雅得体，仿佛那些不堪的过往从未发生。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走廊尽头的肖辰，留下一缕极淡却独特的冷香，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肖辰猛地顿住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瞳孔微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女人……那个被他弃如敝履、认为离了他便活不下去的女人……
她怎么会……
她怎么敢……在他如此失意烦闷之时，表现得这般……宛若新生？
甚至比在他身边时，更加光彩照人，更加难以掌控？
一种被狠狠刺痛、混杂着震惊、不解、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懊恼与不甘，像毒藤般瞬间缠绕紧勒住他的心脏。
他抛弃的残花败柳，怎配活得如此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