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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之后,并非预想中的幽深洞窟或是另一片水域,而是一个被无形力量撑开的、巨大的球形空间。潭水被彻底隔绝在外,形成一道缓缓流动的、波光粼粼的透明穹顶。

空间内干燥而温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清香,沁人心脾。而光线的来源,正是这空间的中心——

那里,悬浮着一朵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晶莹寒冰凝结而成的莲花。

冰莲栩栩如生,花瓣层层叠叠,舒展绽放,每一片都剔透如最纯净的水晶,折射着自身散发出的、柔和而磅礴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与琉璃盏中“活梦”的光泽同源,却浩瀚纯净了何止千万倍,仿佛它就是世间一切美好梦境的本源所在。

而在冰莲正中央的莲蓬之上,一颗莲子孤零零地镶嵌在那里。

它约莫鸽卵大小,通体莹白润泽,仿佛凝聚了月华精粹,表面流淌着一层温润的光晕,内部似乎有氤氲的云霞在缓缓流动。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冰莲,甚至是这片神秘空间的心脏,每一次光晕的流转,都带动着整个空间的呼吸。

阿竹被这神圣而梦幻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迈步走入这片无水之地,脚下的触感坚实而温暖。

怀中的琉璃盏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吸引,里面的两粒微光“活梦”变得异常活跃,欢快地撞击着盏壁,渴望靠近那冰莲的光芒。

就连她手中锈剑里的云澈,也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这…这是…”阿竹仰望着那朵冰莲,感觉自己的心神都要被那纯净的光芒吸摄进去。

“梦源冰莲…”云澈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肃穆,“传说中诞生于天地间第一缕梦境思绪的至宝…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被封印在此…你娘她…究竟找到了何等惊世的秘密…”

他的目光(意念)最终落在了莲心那枚唯一的莲子上:“那枚莲子…气息尤为不同…”

阿竹不由自主地被那枚莲子吸引,一步步走向冰莲。越是靠近,那股奇异的清香就越是浓郁,同时,一种血脉相连般的奇异悸动,从她心底深处悄然涌现。

仿佛那莲子,在呼唤她。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向那枚莹白温润的莲子。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冰冷,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甚至带着一丝暖意的感觉。

就在她的指尖与莲子接触的刹那——

“哇啊——哇啊——”

一阵极其清晰、嘹亮,甚至带着无助与悲伤的婴儿啼哭声,毫无征兆地、直接在她脑海最深处炸响!

那哭声是如此真实,如此具有穿透力,瞬间击溃了所有宁静与祥和,将阿竹猛地拖入了一个遥远而恐怖的记忆深渊!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个哭声…

这个哭声!!!

她听过!在她童年无数个被噩梦纠缠的深夜里!

每一次,那个可怕的梦境都是如此雷同——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的恐惧,一个抱着沾血桂花糕、疯狂哭泣的白胡子老头(现在她知道那是剑灵云澈最初的形象)…而伴随着那老头哭声的,始终有这个背景音一样、却同样绝望无助的婴儿啼哭!

这个哭声,是她童年噩梦中最挥之不去的音符,是恐惧的烙印!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梦魇无意义的杂音,可如今…它竟然真真切切地,从这枚神秘的莲子中传了出来!

“不…不可能…”阿竹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后退几步,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混乱。

那婴儿的哭声并未因为她手的离开而停止,反而更加清晰、更加悲切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一声声,敲打着她的灵魂。

“哇啊…哇啊…”

锈剑剧烈地震动起来,云澈的身影甚至无法维持凝实的状态,青光疯狂闪烁,显示出他极不稳定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那枚发出哭声的莲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他心痛的事物。

过了好几息,他才用一种极度哽咽、几乎破碎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这…这是…‘护魂莲子’…”

阿竹猛地看向他。

云澈的声音充满了巨大的悲恸和恍然,甚至带着一丝哽咽:“当年…你娘拼着最后的力量封印我…并非全然绝情…她、她竟悄悄分出了一缕‘织梦者’的本源之力,混合着我的剑灵精魄与你出生时的…‘胎梦’,凝聚成了这枚‘护魂莲子’!”

“胎梦?!”阿竹如遭雷击,大脑一片空白。

“人之初生,先天之灵最为纯净,会做一个影响一生的‘胎梦’。这梦境蕴含着最本源的魂魄之力…”云澈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娘将你的胎梦封印在此,以梦源冰莲滋养…这哭声…这哭声就是你刚出生时,对外界的第一声感知啊!”

他仿佛瞬间明白了一切,巨大的愧疚和悲痛几乎将他淹没:“她并非要彻底断绝你我关联…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你!这莲子不仅护住了你的胎梦,保你灵台一丝清明不灭,恐怕…恐怕也是未来某日,能重新唤醒我灵智的关键后手…而我…而我却一直以为…”

一直以来,他对阿竹母亲都带着一份难以释怀的怨怼,怨她的“背叛”与“封印”。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她那看似绝情之举背后,深藏着怎样惊人的谋划与慈母的苦心!

她早就算到了可能有今日!她留下了希望的火种!

阿竹呆呆地听着,目光再次落回那枚莹白的莲子之上。

原来…那纠缠她多年的噩梦背景音,竟是她自己出生时的哭声?

原来母亲从未真正抛弃她,而是在生命的最后,为她,也为云澈,留下了一条如此曲折隐晦的生路?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酸楚与感动。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再次缓缓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好奇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虔诚与悸动,轻轻捧起了那枚温热的莲子。

婴儿的哭声在她掌心变得更加清晰,那哭声里的无助和悲伤,仿佛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与她此刻的心跳产生了共鸣。

她能感觉到,莲子里面,有一个微小而脆弱,却与她同根同源的生命印记,正在发出呼唤。

“娘…”她哽咽着,低声呼唤,仿佛母亲就站在那冰莲之上,温柔地注视着她。

就在她完全捧起莲子的瞬间——

异变再生!

整个梦源冰莲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光芒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狠狠撞击在潭水形成的穹顶之上,荡开无数涟漪!

与此同时,阿竹感到掌心莲子变得滚烫,那婴儿的哭声骤然拔高,然后与冰莲的光芒产生了奇妙的谐震!

她怀中的琉璃盏“啪”地一声自动打开,里面的两粒“活梦”微光欢快地飞出,如同归巢的乳燕,瞬间投入那巨大的光柱之中,成为了光芒的一部分!

而她手中的锈剑,也在这光芒的照射下剧烈嗡鸣!剑身上斑驳的锈迹竟开始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青玉般的剑身!云澈虚弱的气息在这纯净浩瀚的梦境本源之力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壮大!

“阿竹!”云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急切,“快!借你胎梦之力,引梦源冰莲之光,助我重塑灵体!这是你娘为我们留下的唯一机会!”

阿竹猛地回过神来,立刻依言而行。她虽不知具体该如何做,但血脉深处的本能指引着她。她闭上眼,集中全部意念,想着母亲,想着那首《唤梦调》,想着掌心莲子中那与自己同源的哭声…

她将自己对母亲的思念,对真相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全部注入掌心莲子之中!

“嗡——!”

莲子光芒大盛,内部的氤氲云霞急速流转,那婴儿的哭声渐渐发生了变化,从无助的啼哭,逐渐转变为一种安宁的、如同梦呓般的呢喃…

呢喃声与冰莲的光柱完美融合,化作最精纯的能量洪流,汹涌地注入锈剑之中!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响彻整个空间!

锈剑上的锈迹彻底剥落殆尽,露出一柄通体流光溢彩、宛如青色琉璃锻造的神剑!剑身之上,古老玄奥的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气息!

云澈的身影在剑身上方重新凝聚,不再是之前的虚淡模样,而是凝实无比,眉目清晰,衣袂飘飞,周身流转着强大的剑意与梦境交织的霞光!他的气息,甚至比阿竹初见时更加深不可测!

成功了!

然而,就在阿竹心中刚刚升起一丝喜悦之时——

“轰隆!!!”

整个潭底空间猛然剧烈摇晃起来!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疯狂撞击着外界的潭水穹顶!

上方原本波光粼粼的水之穹顶,此刻变得一片浑浊黑暗,一个巨大无比的、狰狞的阴影,正在外面游弋,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结界!

同时,一个暴怒到极致、阴冷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穿透结界,轰入阿竹和云澈的耳中:

“果然在这里!竟敢窃取梦源之力!毁我百年大计!你们……都得死!!”

玄清长老!

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而且听其声势,力量似乎比在寒潭边时更加恐怖!他显然感受到了梦源冰莲力量的爆发!

剧烈的撞击一下比一下凶猛,结界开始剧烈波动,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刚刚获得的希望瞬间被死亡的阴影笼罩!

云澈(此刻或许应称之为此生云澈)猛地将阿竹护在身后,全新的青玉神剑爆发出冲霄剑意,直指上方那恐怖的阴影,眼神锐利如刀:

“老贼!来得正好!”

新生的力量在体内奔涌,过往的恩怨与眼前的杀机交织。

阿竹紧紧握着那枚仍在发烫、传出呢喃声的护魂莲子,另一只手握紧了母亲留下的骨笛。

最深层的秘密已然揭开,最强大的敌人也已兵临城下。

退无可退,唯有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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