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心境的修炼
暗格闭合的沉闷声响在甬道回荡，穆清风指尖擦过石壁，青苔的湿滑触感带着泥土腥气。
他按云袖所言左转三次，果然听见水声潺潺，一道暗河横亘眼前。
水面漂浮着枯叶，月光从头顶石缝漏下，映出对岸石阶。
子时六刻，穆清风回到悦来客栈通铺。柳如烟在门边绣帕子，针线筐里堆着草药碎屑。
苏婉柔的床铺空着，衾枕整齐。
“穆大哥？”柳如烟捻断丝线，“方才百花楼方向有哨响...”
穆清风解下外袍抖落夜露：“幽冥阁查夜。”他取出桑皮地图在油灯下展平，柳如烟凑近时发间金银花气混着药香，“明日离城。”
地图朱砂小字忽明忽暗：“戌不饮泉，亥莫望星，子避铜雀，丑戒蝉鸣。”
柳如烟的指尖悬在“铜雀”二字上方：“像是陵墓守兽的忌讳？”
窗外忽然传来三声布谷鸟叫。穆清风卷地图的手微微一顿——这是忠义山庄凌霜约定的急讯号。
五月十八寅时初，天都城西骡马市最早开张的摊贩刚支起锅灶，三人已牵着两匹马出北门。
苏婉柔鬓角簪着新买的绢花，裙摆却沾着后院墙头的青灰。
穆清风将马缰抛给她：“你骑凌霜送的枣红马。”
晨雾弥漫官道，穆清风忽然勒马。前方三丈处新设的茶棚挂着“幽冥茶驿”幡旗，四个灰衣人正在给陶碗刻符。
柳如烟轻咳一声，袖中滑出半截银针。
“回头。”穆清风调转马头时，瞥见苏婉柔绢花里藏着的细小银铃随动作轻颤。
他忽然挥鞭抽向道旁槐树，惊起满巢乌鸦。趁灰衣人仰头张望，三骑马折进小路疾驰而去。
辰时二刻，黑风岭界碑出现在荒草丛中。穆清风按图索骥，找到地图标注的废弃山神庙。
神像腹内果然藏着云袖准备的物资：三袋炒米、两捆绳镖、一壶雄黄酒。
柳如烟擦拭供桌上的灰尘：“今夜宿这里？”
“未时进岭。”穆清风摊开地图指向朱笔圈出的蛇形曲线，“赶在戌时前过毒泉。”
五月十八未时正，黑风岭的瘴气从谷底升腾。
穆清风用雄黄酒浸湿布巾分给二人，自己率先踏入雾中。
腐叶下暗河支流纵横，苏婉柔的绣鞋陷进泥沼时，穆清风听见极轻微的机括转动声。
“别动。”他竹枝轻挑，从泥里勾出连环铁蒺藜，“幽冥阁的踏弩。”
申时过七刻，三人站在将军墓入口。封门石上刻着前朝镇北将军的徽记，石缝里爬满深紫色毒藓。
穆清风按云袖提示找到东南角松动的镇兽石，露出仅容一人的窄洞。
柳如烟突然拉住他袖角：“墓里有声音。”
穆清风俯身贴耳石壁，隐约听见琵琶弦震。他眉头微蹙——这分明是百花楼那曲《石破天惊》的变调。
“你们留守。”他将绳镖系在腰间，“若我卯时未归，烧了地图往东走。”
墓道阴冷刺骨。穆清风举着火折子前行十丈，忽见侧室透出暖光。
石室中央坐着抚琵琶的云袖，铁木琵琶在火光下泛着乌油油的光泽。
“公子来迟了。”她轮指拨出裂帛之音，“奴家候了整整三个时辰。”
穆清风龙吐珠机括滑入掌心：“姑娘怎知这条密道？”
“夜家祖辈修的墓，自然留了后门。”云袖琵琶腹弹开，滚出颗夜明珠照亮四壁，“比公子怀里的残图全些。”
她指尖划过石壁星图，“戌时毒泉涨，亥时星位变，子时铜雀醒，丑时蝉鸣颤——公子可知其中关窍？”
穆清风忽然嗅到檀香气。这与百花楼竹韵轩的熏香一模一样，但墓中空气凝滞，这香气却似刚点燃不久。
云袖的琵琶声陡然转急。这次不再是《石破天惊》，而是混着金铁交鸣的杀伐之音。
穆清风丹田内力随弦震翻涌，右臂麻痹处如针挑蚁爬。
他扶住石壁稳住呼吸，发现壁刻星图与《九霄龙吟诀》的运功脉络隐隐相合。
“听出来了吗？”云袖十指在弦上滚拂，“这是夜玄机当年创阁时谱的《幽冥引》。”
弦音忽如高山坠玉。穆清风看见壁刻星斗随音律流转，某处天枢位竟与“终日乾乾”篇的凝气诀窍重合。
他不知不觉盘膝而坐，体内内力自行循新悟的路线运转。
云袖的歌声混在琵琶声里：“...自强不息，夕惕若厉...”每个字都砸在气脉节点上。
穆清风额角渗出细汗，杂念如沸水滚沫般翻腾又消散。
他想起横江箭雨、忠义山庄的试探、苏婉柔腕间刺青，所有这些纷乱心绪竟在曲调中沉淀澄清。
火折子燃尽时，夜明珠辉光里浮动着细尘。穆清风睁开眼，发现内力精纯凝实，右臂已能活动自如。
云袖正用银签剔弦，铁木琵琶的岳山上刻着夜鸦衔箭图。
“公子悟了？”
“藏锋。”穆清风吐出二字，“姑娘的曲是锉刀，替穆某磨去心刃浮锈。”
云袖抚掌而笑，腕间刺青随动作舒展。她从琵琶腹中取出完整墓穴图：“戌时毒泉泛腥气时闭气过岸，亥时莫看天权星位，子时铜雀眼会喷迷烟，丑时蝉形机关最活跃。”
又抛来一枚铜符，“遇到守墓兽，将此物嵌进它们额间凹槽。”
穆清风展图细看。新图标注着七条密道和十二处机关枢纽，朱砂批注比桑皮纸详尽数倍。
他忽然指向某条暗道：“这处出口通向百花楼？”
“通向所有人心底的迷障。”云袖抱起琵琶走向暗处，“奴家欠夜玄机的债还清了，接下来该公子赴自己的约。”
石室恢复寂静时，穆清风听见墓道传来柳如烟的惊呼。
他收图疾奔而出，在拐角看见苏婉柔正用绢帕擦拭镇墓兽爪间的血渍，地上躺着只被扭断脖子的灰鸽。
“穆大哥！”柳如烟举着药锄指向鸽腿竹管，“里面有幽冥阁的传书...”
穆清风碾碎竹管里的纸条。墨迹写着“目标入墓，按计行事”八字，落款处绘着夜鸦衔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