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州东城缺口处已然化作了血肉磨坊,宋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过残破的城墙,向城内挤压。震天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在街巷间回荡,每一声响都意味着又有西夏守军在巷战中倒下。城内的抵抗虽然依旧顽强,但范围正在不断缩小,败局已定。
城守府衙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西夏守将 咩保吴良 甲胄残破,须发凌乱,身上多处包扎,血迹斑斑。他拄着弯刀,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爆炸声,双目赤红,胸膛剧烈起伏。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堂,声音带着哭腔:“将军!东城……东城彻底守不住了!宋狗已经占据了大半个东城,正在向中心推进!南城、西城也岌岌可危,弟兄们……弟兄们快打光了!”
咩保吴良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屑飞溅:“守不住也要守!本将军与盐州共存亡!”
“将军!不可啊!”一直跟随他的副将 嵬名拓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急切,“将军!城中能战之兵已不足三千,且被分割包围,宋军火器凶猛,我军……我军已回天乏术了!”
另一名部落首领也劝道:“咩保将军!您是国主亲封的盐州守将,是我左厢军的一面旗帜!若您也战死在此,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让我军士气彻底崩溃!如今灵州尚在,国主尚在,我军主力尚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咩保吴良怒吼道:“柴?哪还有柴!本将军奉命守城,城破人亡,乃是本分!难道要让本将军做那弃城而逃的懦夫,被天下人耻笑吗?!”
嵬名拓抬起头,泪流满面,言辞恳切:“将军!这不是懦夫!这是存续我大白高国的血脉啊!您看看外面死战的儿郎们,他们为何而战?是为了让您能活下去,为了将来能带领我们打回来!若您也死在这里,他们的血就白流了!盐州失陷,罪不在将军,实乃宋军火器太过犀利!国主明鉴,绝不会怪罪!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退守灵州,与国主汇合,再图后计啊!”
亲卫队长也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弟兄们愿意拼死为您杀开一条血路!请您以大局为重!只要您在,左厢军就还在!盐州之仇,我们来日必报!”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宋军军官清晰的指挥声:“前面就是府衙!活捉咩保吴良!”
咩保吴良看着跪倒一地的部下,看着他们眼中混杂着绝望、恳求与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又想起宋军那如同天雷降世般的火器,以及野利荣哥将军战死鬼鸣峡的消息……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现实感终于压倒了他与城偕亡的冲动。
他颓然松开握刀的手,身体晃了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沙哑而疲惫:“罢了……罢了……传令……各军……各自突围吧……能走多少……是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狠厉,对嵬名拓和亲卫队长道:“集结还能动的亲卫和马匹,我们从北门走!那里宋军兵力应该最薄!”
“是!将军!”嵬名拓和亲卫队长如蒙大赦,立刻起身安排。
不久后,盐州城北门被突然打开,咩保吴良在数百名最为忠诚悍勇的亲卫骑兵簇拥下,如同困兽出笼,不顾一切地向外冲杀。他们利用宋军主力还在城内清剿的间隙,拼死冲破了北门外相对薄弱的包围圈,丢下了满地的尸体,头也不回地向着灵州方向仓皇遁去。
随着主将的逃离,盐州城内残存的抵抗彻底瓦解。仍在奋战的西夏士兵得知主将已逃,最后的斗志也随之崩溃,或投降,或试图各自逃命,但大多被涌入城内的宋军分割歼灭。
当刘光世在亲兵护卫下踏入一片狼藉的盐州城守府时,接到的是咩保吴良已率残部突围北逃的消息。
他冷哼一声:“算他跑得快!传令下去,肃清残敌,安抚百姓,严格军纪,不得扰民!同时,向陛下和灵州方向派出快马,通报我军已克盐州,及咩保吴良败逃之讯!”
“得令!”
盐州,这座西夏东部门户,在经历了旷日持久的围攻和惨烈的攻防战后,终于彻底落入了宋军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