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城,这座兴庆府南最后的屏障,如今被一种死寂般的恐慌笼罩。城头守军不足三千,且多是老弱,望着城外连绵不绝、杀气冲霄的宋军连营,人人面如土色,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守将府内,静州守将 李仁友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灵州陷落、怀州失守、河西尽丧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残酷,像重锤般砸在他的心头。他手下这点兵马,连给宋军塞牙缝都不够。
“将军,宋军使者又在城外喊话,限我等一日内开城投降,否则……否则城破之日,鸡犬不留……”一名副将声音发颤地禀报。
李仁友烦躁地一挥手:“本将知道了!退下!”
副将喏喏退下后,李仁友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战,是螳臂当车,必死无疑,还要连累满城军民。降?身为宗室,投降敌国,将来史笔如铁……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一名亲信幕僚周安悄然步入堂内,屏退了左右。周安是皇城司早已安插的密探。
“周先生,你来了。”李仁友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如今之势,如之奈何?”
周安神色平静,低声道:“将军,在下刚收到汴京……不,是宋军大营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消息。”
李仁友猛地抬头:“什么消息?”
周安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宋帅姚古承诺,若将军肯献城,不仅保将军身家性命无恙,仍可授官爵,富贵不失。并且,保证不伤静州城内一草一木,不戮一兵一民。反之……”
他顿了顿,观察着李仁友的神色,缓缓道:“将军可知灵州鬼名阿吴将军下场?其麾下铁鹞子何等雄壮,如今安在?宋军火器之利,攻城之悍,将军自问比灵州如何?比鬼名将军如何?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啊,将军!”
李仁友脸色变幻不定,冷汗涔涔而下。鬼名阿吴和铁鹞子的覆灭,是他心中最大的梦魇。
周安继续攻心:“将军,兴庆府如今被东西夹击,已成绝地。国主自身难保,岂有余力来救静州?将军坚守,无非是为这即将倾覆的大厦徒增几缕亡魂,于国何益?于民何益?于将军自身……更是取死之道啊!”
“再者,”周安话锋一转,带上了一丝诱惑,“宋帝宽仁,对新附之臣多有优待。幽云、灵州旧吏,多有留任甚至擢升者。将军乃宗室,若此时弃暗投明,岂非顺应天时之举?将来在宋廷,未必不能有一番作为,总好过在此为西夏殉葬,身死族灭吧?”
每一句话都像锤子敲在李仁友的心防上。他想起宋军在灵州颁布的安民政策,想起那些免赋税、办学堂的告示,再对比西夏如今山穷水尽的窘境……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中,喃喃道:“罢了……罢了……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我……我不能让静州满城军民,随我陪葬……”
他抬起头,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周先生,烦请你……秘密联系宋营,就说……我李仁友,愿降。”
周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躬身道:“将军明智!在下这就去办。”
当夜,静州南门在约定好的时辰悄然开启一条缝隙。宋军情报曹的精锐斥候迅速入城确认,随后,姚古派出的先头部队一兵未损,便接管了静州城防。
次日清晨,当太阳升起时,静州城头已经飘扬起了大宋的旗帜。守将李仁友带领城内剩余官员,于城门口跪迎姚古大军入城。
姚古端坐马上,看着跪伏在地的李仁友,淡淡道:“李将军深明大义,使静州百姓免遭兵燹之苦,有功于朝廷。本帅定会禀明陛下,予以封赏。”
“罪将……谢元帅恩典!”李仁友伏地叩首,心中五味杂陈。
随着静州易主,宋军东路军刘光世部占据怀州于东,中路军姚古部掌控静州于南,对西夏国都兴庆府形成了直接的、紧密的两面包夹之势。这座西夏王朝的心脏,此刻已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彻底暴露在宋军锋镝之下,覆灭只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