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率领振武军主力向永昌府稳步逼近的同时,麾下悍将苗傅奉命率领一营精锐,肃清永昌府以南、洱海以西区域的残敌,确保大军侧翼安全,并切断叛军可能南逃或与交趾联系的通道。
这一日,苗傅营行进至一处名为落鹰峡的险要山谷。此地山势陡峭,涧水奔腾,雾气常年不散,故而得名。然而,当先锋斥候小心翼翼深入涧谷时,带回的消息却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报!张指挥!”斥候队长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悲怆,“前方……前方涧口高杆之上……悬挂着一颗……一颗首级!看服色……是我朝文官!旁边崖壁上,还有大量战斗痕迹,箭簇、断刃、破碎甲叶……应是数月前使团遇袭之地!”
苗傅闻言,脸色瞬间铁青,他猛地一夹马腹:“带路!”
众人快步来到涧口,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身经百战的振武军士兵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是无边的怒火直冲顶门!
只见一根被削尖了顶端的粗长竹竿,孤零零地矗立在涧口一侧的高地上。竹竿顶端,一颗早已风干萎缩、面目全非的头颅被长矛贯穿,高高挑起!虽容颜难辨,但那残留的官帽形制以及头颅下方依稀可辨的、代表文官尊严的冠缨,无不昭示着其身份——正是数月前在此遇害的大宋安抚副使周允文!
头颅下方的岩石,被长期的风吹日晒和雨水冲刷,依旧残留着大片深褐色的污迹,那是干涸的血!四周散落着锈蚀的箭镞、断裂的兵刃碎片,以及一些被野兽啃咬过的零星白骨,无声地诉说着那场遭遇战的惨烈与龙骧军将士最后的浴血抵抗。
山风穿过涧谷,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周副使……赵猛兄弟……和龙骧军的弟兄们……”一名老兵的的声音哽咽了,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苗傅猛地拔出佩刀,狠狠劈在一旁的岩石上,火星四溅!他双眼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高氏!杨氏!罗弥部!尔等猪狗不如的畜生!安敢如此辱我天朝使节,戮我大宋将士!此仇不报,我苗傅誓不为人!”
他猛地转身,看向身后同样群情激愤的将士们,厉声喝道:“都看清楚了吗?!记住这副景象!记住周副使和龙骧军弟兄是如何惨死的!这血仇,要用叛徒的十倍、百倍鲜血来洗刷!”
“报仇!报仇!报仇!”士兵们的怒吼声震荡山谷,杀意冲天!
根据情报和地势判断,这落鹰峡一带,正是依附高氏、并积极参与了上次伏击的罗弥部的势力范围。周允文的头颅被悬挂于此,无疑也是他们的“杰作”。
“罗弥部……好,很好!”苗傅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就拿你们这忘恩负义、戕害天使的部落,来祭奠周副使和龙骧军弟兄的在天之灵!”
他并未被愤怒冲昏头脑,立刻召集手下都头,利用千里镜观察罗弥部寨落的位置和防御。
“罗弥寨倚山而建,正面强攻难免伤亡。”苗傅仔细观察后,冷声道,“他们以为靠着山势和寨墙就能高枕无忧?做梦!”
他迅速制定计策:“赵大锤!”
“末将在!”都头赵大锤应声出列。
“你带本都兄弟,多带抓钩绳索和破虏雷,从后山那片绝壁摸上去!云车回报那里防守最为松懈。上去之后,不要急着动手,潜伏下来,听我号令!”
“明白!”赵大锤领命,立刻点齐人手,如同灵猿般消失在侧翼山林中。
苗傅又对另一名都头道:“周行,你带人正面佯攻,声势要大,吸引寨内守军注意力!”
“得令!”
安排妥当,苗傅率主力埋伏在寨子唯一的出口附近。
不久,罗弥寨正面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和弓弦响动,周行所部发起了猛烈的佯攻。寨墙上的罗弥部士兵果然被吸引,纷纷聚集到正面防御,呼喝叫骂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寨内一片混乱之际,后山绝壁之上,赵大锤看到正面信号,猛地一挥手下令:“动手!”
数十名振武军士兵如同神兵天降,从绝壁跃下,迅速清理了零星的守军,直扑寨墙内部!他们点燃破虏雷,扔向聚集在正面寨墙的罗弥部守军人群,同时用强弩精准射杀头目。
“轰!轰!”
“后面!宋军从后面上来了!”
罗弥寨内顿时陷入极大的混乱和恐慌。
苗傅见寨内火起,喊杀声变向,知道赵大锤已经得手,立刻率领主力从正面发起了真正的总攻。内外夹击之下,罗弥部的抵抗迅速土崩瓦解。
战斗很快结束。负隅顽抗的罗弥部头人及其亲信被当场斩杀,参与过落鹰峡伏击的凶徒也被逐一揪出处决。
站在尸横遍野的罗弥寨中,苗傅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冰冷的肃杀。他下令:“将寨中所有叛军尸首,连同那罗弥头人的首级,全部拖至寨外空地!”
士兵们默默执行着命令,将数百具尸体堆积起来。
苗傅亲自将周允文那饱经风霜的首级小心翼翼地取下,用干净的布帛包裹好,准备带回安葬。他面向那巨大的尸堆,以及所有肃立的振武军将士,沉声喝道:
“筑京观!以叛虏之头颅,祭我大周副使允文公!祭我龙骧军赵猛将军及百名英烈!告慰其在天之灵!”
士兵们用长矛、刀剑,将叛军的头颅一一割下,层层垒砌在尸堆之上,最终形成一座狰狞而恐怖的骷髅高台——京观!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那座新筑的京观在夕阳的余晖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无数罪魂在哀嚎。
苗傅带领全军,对着京观和落鹰峡方向,单膝跪地,行以最庄重的军礼。
“英灵不远,伏惟尚飨!此仇已报,安息吧!”
低沉而悲怆的誓言在山谷间回荡。振武军用罗弥部的鲜血和头颅,践行了他们的复仇誓言,也用这座京观,向所有仍在负隅顽抗的叛军,宣告了与大宋为敌的最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