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查档觅蛛丝，江南传信露端倪
沈修乘马车回到府中时，院角的石榴树正落着细碎的花瓣，沾了晨露的花瓣贴在青石板上，像撒了一层淡红的碎玉。刚走进东院，就见林谨抱着一摞档案从书房出来，纸页边缘泛着旧黄，显然是刚从翰林院调出来的赵承业任免卷宗。
“妹夫，你可回来了！”林谨快步上前，把档案往石桌上一放，指尖点着最上面一页，“我刚查到，赵承业三年前在湖州府任粮吏时，曾因‘账目不清’被弹劾过一次，可没过多久，弹劾的折子就被压了下去，当时批‘暂不追责’的，正是如今的内务府总管——这两人早有勾结！”
沈修俯身翻看卷宗，泛黄的纸页上还留着当年的朱批，“暂不追责”四个字的笔迹圆润，与他昨日在特批文书上见过的内务府总管字迹如出一辙。他指尖划过纸页，忽然停在“湖州府皇庄修缮银”的条目上：“去年湖州府皇庄有笔五千两的修缮银，账册上写着‘用于修补仓房’，可我记得湖州府去年根本没遭过灾，仓房好端端的，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银子？”
林谨眼睛一亮，立刻从档案堆里翻出另一本账册：“我也注意到了！这是湖州府去年的皇庄收支明细，上面只写了‘修缮银支出五千两’，却没有具体的花销凭证，连工匠的名字都没记录——这笔银子十有八九被赵承业和内务府总管分了！”
两人正说着，沈清沅端着刚温好的茶过来，手里还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字条：“爹，林薇小姨派人送消息来了！张家扬州商铺的掌柜说，王掌柜那边有动静了——他偷偷查了盐运司的库房记录，发现去年十月‘盐引损耗’的那五千两，根本没用于填补损耗，而是被赵承业换成了银票，送到了京城福安巷的一处宅子，那宅子的主人，正是内务府总管的外室！”
“好！”沈修猛地拍了下石桌，震得茶盏微微晃动，“证据链终于连起来了！赵承业私吞盐税，内务府总管从中包庇，两人还借着皇庄修缮、盐引损耗的名头分赃，这胆子也太大了！”
林谨连忙补充：“我这就去翰林院，把内务府总管当年压下弹劾折子的证据抄一份，再找几个知情的老吏做证，咱们凑齐证据，就能立刻奏报皇上！”
沈修点头，接过沈清沅手里的字条，又叮嘱道：“让林薇告诉王掌柜，务必守好消息，别让赵承业的人察觉。赵承业在扬州经营了一年，手底下肯定有亲信，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查到了福安巷的宅子，说不定会销毁证据。”
沈清沅应了声，转身去给林薇回信。沈修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翻了翻桌上的档案，忽然想起三皇子——内务府总管是三皇子母妃的旧部，要是让三皇子知道旧部闹出这么大的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他沉吟片刻，对林谨说：“你去查证据的时候，顺便打听下三皇子的动向，看看他最近有没有跟内务府总管接触。咱们查案归查案，别牵扯到皇子纷争里，免得节外生枝。”
林谨点头应下，抱着档案匆匆往翰林院去了。沈修回到书房，把赵承业的履历、皇庄账册、盐运司明细一一摊开，用红线在关键处做标记，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丫鬟进来点灯，烛火刚亮起，就见林砚扶着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却笑着说：“刚才娘派人来说，晚饭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让你别总在书房待着，也出来透透气。”
沈修放下笔，起身扶住林砚，指尖轻轻搭在她的小腹上，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动：“今天查案太入神，倒忘了你还怀着孕，该多陪你走走。”
两人刚走到廊下，就见门房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封快信：“大人，刑部派人送来的，说李捕头在扬州有重大发现！”
沈修接过信，拆开一看，眉头瞬间皱起——李捕头在扬州盐运司后院的枯井里，找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赵承业与周显的往来书信，信里不仅提到了私吞盐税的事，还写着“若事泄，可推给三皇子旧部”，甚至标注了“每月送银至三皇子府外宅”的字样。
“这赵承业，竟想拉三皇子下水！”沈修把信递给林砚，语气沉了下来，“三皇子虽然跟周显有过交集，但他一直被禁足，根本没参与这些事，赵承业这是想借三皇子的名头脱罪！”
林砚看完信，脸色也有些凝重：“那咱们得尽快把这事告诉皇上，免得皇上误会三皇子。三皇子母妃刚过世没多久，要是再被卷进贪腐案，怕是……”
沈修点头，立刻转身回书房：“我现在就写折子，把证据和赵承业的阴谋都奏报皇上。你先去吃饭，别等我了，我写完折子就去宫里。”
林砚知道他性子急，也不再劝，只是叮嘱道：“路上小心，别太急着赶路，注意安全。”
沈修快速写好折子，把赵承业的书信、账册明细都附在后面，揣进怀里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见沈清沅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西域地图：“爹，陆景渊来信了！他说派去西域追查四皇子的人，查到四皇子在回纥部落囤积药材，还买了不少马匹，不知道要做什么。他还说，要是咱们需要帮忙，镇北可以出兵支援！”
沈修接过地图，陆景渊的字迹遒劲有力，地图上回纥部落的位置用红笔圈得格外醒目。他心里一动，四皇子突然在西域囤积药材和马匹，难道是想借西域的力量回京？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处理赵承业的事，四皇子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他把地图递给沈清沅：“先收着，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你在家好好照看你娘，别让她担心。”
沈清沅点头，看着沈修的马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内院走。院子里的石榴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她想起刚才陆景渊信里的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四皇子在西域的动作，还有赵承业想拉三皇子下水的阴谋，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沈修的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街道上的灯笼早已熄灭，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到了皇宫门口，守城的侍卫见是他，立刻放行。御书房的灯还亮着，皇上正在里面批阅奏折，见沈修进来，放下笔：“这么晚了，你还来宫里，是有赵承业案的新消息？”
沈修躬身行礼，把折子和证据递上去：“皇上，臣查到赵承业与内务府总管勾结，私吞盐税和皇庄修缮银，还想借三皇子的名头脱罪。这是他们的往来书信和账册明细，请皇上过目。”
皇上接过折子，越看脸色越沉，手指捏着书信的边缘，指节都泛了白：“好一个赵承业！好一个内务府总管！竟敢勾结起来贪赃枉法，还想牵连皇子！传朕旨意，立刻拿下内务府总管，押入大牢严加审讯；赵承业着即革职，由刑部派人押解回京；至于三皇子……”
皇上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沉默片刻才道：“三皇子一直被禁足，想来也不知道这些事，就不用追究他的责任了。但你得告诉他，让他管好自己的旧部，别再出这种事。”
“臣遵旨！”沈修躬身领旨，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
皇上看着他，语气缓和了些：“这次多亏了你，才能查清这桩贪腐案。等赵承业押解回京，你就牵头负责审讯，务必把所有的党羽都揪出来，肃清江南盐运的风气。”
“臣定不辱使命！”
沈修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深夜。月光洒在宫墙上，泛着冷冽的光。他坐上马车往回走，心里却没闲着——赵承业的党羽肯定不止内务府总管一个，江南还有不少官员跟他有牵扯，接下来的审讯，怕是一场硬仗。而且四皇子在西域的动作越来越可疑，等处理完赵承业的事，必须尽快查清四皇子的目的，免得他在西域闹出更大的乱子。
马车驶进沈府的巷子，远远就看见东院的灯还亮着。沈修知道，林砚和沈清沅肯定还在等他。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不管外面的风雨有多大，家里总有一盏灯，在为他亮着。
走进内院，就见林砚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沈清沅在旁边陪着她。见沈修回来，两人立刻起身。林砚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沈修笑着点头：“皇上已经下旨，拿下内务府总管，革了赵承业的职，还说了不追究三皇子的责任。接下来，就等着把赵承业押解回京审讯了。”
林砚松了口气，沈清沅也兴奋地说：“太好了！这下江南的盐运终于能恢复正常了！”
沈修看着她们，心里忽然觉得，所有的奔波劳碌都是值得的。他牵着林砚的手，往内院走：“很晚了，咱们先去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四皇子的事，等处理完赵承业的审讯，咱们再跟陆景渊商量，一定要查清楚他在西域的目的。”
夜色渐深，沈府的灯渐渐熄灭，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沈修把赵承业的证据重新整理了一遍，准备明天交给刑部。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账册上，与他写的审讯计划重叠在一起。他知道，这场肃清贪腐的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