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场寒雨,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苏州城就冷了下来,街头的行人都裹紧了衣服,匆匆赶路。
可比天气更冷的,是突如其来的疫情 —— 怀仁堂接连接诊了十几个高热不退的患者,这些患者都伴有咳嗽、胸痛的症状,其中三人还出现了咳血。
苏景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不对劲,他将患者隔离在南厢房,然后取了他们的痰液样本,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当看到视野里那些呈杆状的细菌时,苏景然的脸色瞬间变了 —— 是鼠疫杆菌!
他想起留学时导师讲过的 1917 年绥远鼠疫,那次疫情沿铁路蔓延六省,死了上万人。苏州是交通要道,若是疫情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福伯,你立刻去通知苏州知府,让他下令封锁城门,禁止人员随意进出;再让伙计们把南厢房的门窗都关好,用石灰水消毒;另外,准备些口罩,分发给百姓,告诉他们不要去人群密集的地方。” 苏景然语速极快,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福伯不敢耽搁,连忙点头应下,转身就去安排。
苏景然则留在医馆,亲自为患者治疗 —— 他用西医的方法配制消毒液,教伙计们如何给患者输液,同时用中药 “清瘟败毒饮” 为患者清热解毒。
为了防止疫情扩散,他还亲自带着伙计在城门口设检疫点,给进出城的人测量体温,讲解防疫知识。
“大家不要慌,鼠疫是可以预防的,只要勤洗手、戴口罩、不接触病死的动物,就不会被传染。” 苏景然站在城门口的高台上,声音洪亮,台下的百姓们虽然脸上还有恐惧,但听到苏景然的话,也渐渐平静下来。
忙到第七日,疫情终于得到了控制 —— 新增患者从每日十几个减少到两个,之前的患者也有一半痊愈出院。
苏景然松了口气,回到怀仁堂时,已经是深夜,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连喝了三杯水。
可就在这时,二房的苏景明却突然发难了。
第八日的家族会议上,苏景明站起身,对着族中长老拱了拱手,语气带着不满:“各位长辈,大哥把患者都关在怀仁堂的南厢房,那里离总堂的药材库只有几步之遥,万一疫情扩散,污染了药材,整个怀仁堂都会受牵连!我觉得,应该把患者转移到城外的废弃寺庙,不能留在总堂。”
他的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些族人的附和 —— 毕竟鼠疫的可怕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想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
“是啊,景明说得有道理,把患者留在总堂太危险了。”
“万一药材被污染,我们的生意就完了!”
苏景然早已料到苏景明会挑事,他不慌不忙地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载玻片,放在桌上:“各位长辈,这是患者的痰样涂片,通过显微镜可以看到,鼠疫杆菌在干燥的环境下存活不了多久,只要我们做好消毒,就不会污染药材。而且,南厢房有独立的通风系统,患者的排泄物都会用石灰处理,绝不会扩散疫情。”
他又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族中最年长的李长老:“这是省防疫处的证明,他们昨天派人来检查过,说我们的防疫措施非常到位,还让其他地方向我们学习。”
李长老看完文件,点了点头:“景然做得对,防疫要紧,不能因为怕危险就把患者赶走。景明,你以后不要再乱说话了。”
苏景明脸色铁青,却不敢反驳,只能狠狠地瞪了苏景然一眼,摔门而去。
柳氏坐在角落里,看着苏景明离开的背影,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 苏景然连日劳累,身体肯定吃不消,今晚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当天晚上,林婉清特意在厢房备了一桌酒菜,有苏景然爱吃的红烧肉,还有他喜欢喝的黄酒。
“景然,你这几天太累了,今晚好好歇歇,我陪你喝几杯。” 林婉清笑着为苏景然倒酒,酒杯里的黄酒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苏景然确实累了,他接过酒杯,刚要喝,眼角却瞥见林婉清的袖口沾着一点黄色的粉末—— 那是雄黄粉!
苏景然心中一动,他想起爷爷说过,秘室的机关需要用雄黄粉触发,寻常人根本不会接触到雄黄粉,婉清怎么会沾到?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假装没有发现异常,随口问道:“婉清,你今天去了哪里?怎么袖口上沾了雄黄粉?”
林婉清的手顿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连忙解释:“哦,今天去后院晒药材,不小心沾到的 —— 后院正好晒了些雄黄。”
苏景然心中冷笑,他知道后院根本没有晒雄黄,婉清在撒谎。
他瞬间明白了 —— 婉清接近自己,恐怕另有目的。
“原来是这样。” 苏景然装作相信的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婉清看到他喝了酒,心中松了口气,又为他倒了一杯:“景然,你多喝点,解解乏。”
苏景然连饮三杯,然后故意晃了晃身体,装作醉态朦胧的样子,趴在桌上,声音含糊:“婉清,你…… 你可知为何怀仁堂从无治不好的病?别人都夸我医术高,其实…… 其实不是……”
林婉清心中一动,连忙凑上前,轻声问道:“那是为什么?景然,你告诉我。”
“是…… 是凝露玉壶。” 苏景然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快睡着了,“爷爷传给我的…… 那玉壶能做灵药…… 什么病都能治……”
林婉清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连忙追问:“玉壶在哪里?景然,你告诉我玉壶在哪里?”
“在…… 在秘室……” 苏景然抬起头,眼神迷离,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书房的书架…… 第三层左转……《本草纲目》第七卷…… 钥匙在函套夹层里……”
说完,他就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像是 “睡” 了过去。
林婉清确认苏景然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快步走出厢房,朝着柳成斌的住处跑去。
她没有看到,在她离开后,苏景然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意?苏景然走到窗边,看着林婉清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其实,他早就察觉不对劲了 —— 林婉清整理医书时,总刻意留意书架的缝隙;每次他提到书房,她都会追问细节;前日他还在她的发髻里发现了不属于怀仁堂的雄黄粉,当时他就怀疑,婉清是冲着凝露玉壶来的。
“爷爷说得对,人心比疫病更难防。” 苏景然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书房,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木盒 —— 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假玉壶。
这假玉壶是他三个月前找苏州最好的玉雕师傅仿制的,外观和真玉壶一模一样,只是材质用的是普通的白玉,没有任何灵力。
苏景然拿着假玉壶,走进秘室,将真玉壶从锦缎上取下,藏进床底的另一个暗格里 —— 这个暗格是他特意让人打造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然后,他将假玉壶放在锦缎上,又在旁边放了一瓶 “秘药”—— 其实是普通的甘草水,他还特意在瓶身上贴了 “凝神丹” 的标签,就是为了让二房的人误以为这是玉壶配出的灵药。
做完这一切,苏景然又回到厢房,继续装作 “醉酒” 的样子。
他知道,二房的人很快就会行动了。果然,三日后,苏景然借口去上海采购药材,离开了苏州。
柳成斌得知消息后,立刻带着苏景明潜入了怀仁堂的书房。“哥,你快找《本草纲目》第七卷!” 柳成斌压低声音,眼神里满是兴奋。
苏景明连忙走到书架前,在第三层左转的位置找到了《本草纲目》第七卷,他小心翼翼地翻开函套夹层,果然摸到了一把小巧的铜钥匙。
“找到了!钥匙在这里!”两人拿着钥匙,按照苏景然 “说” 的密码 —— 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六寅时,打开了秘室的门。
走进秘室,看到紫檀木台上的假玉壶,苏景明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哥,你看这玉壶!果然是传家宝!”
他拿起假玉壶,壶身冰凉,却没有丝毫灵气,可他根本没察觉,只当是自己不懂如何使用。
“还有这秘药!” 柳成斌拿起旁边的瓷瓶,打开闻了闻,只闻到一股淡淡的甘草味,却故作高深地说:“这肯定是玉壶配出的灵药,快拿回去!明天我们就开家‘济世堂’,抢怀仁堂的生意!”
两人拿着假玉壶和甘草水,匆匆离开了秘室,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躲在横梁上的福伯看在眼里。
福伯是苏敬山的心腹,苏景然早就交代过他,要暗中监视二房的动静。
福伯趴在横梁上,看着苏景明和柳成斌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 苏家的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