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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的芦苇荡抽芽时,新楼的信箱里多了封信,信封是用护士服布料缝的,上面贴着片干枯的芦苇叶。拆开一看,是老头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有力:“芦苇扎根了,小护说谢谢你们的糖,比锅炉房的蜂蜜甜。”

林默把信夹在那本疗养院地方志里,书页间突然掉出张照片——是小护和老头的合影,背景是片金黄的芦苇荡,姑娘扎着马尾,手里举着串糖葫芦,老头站在旁边,笑得露出豁牙。照片背面写着行小字:“1989年秋,小护说要在荡边盖间房。”

“盖房的砖,说不定就埋在暗室旁边。”林默用红笔在照片背面画了个圈,“等芦苇长到齐腰高,我们来帮他盖。”

这天刚擦完七楼的玻璃,就见收废品的老汉推着三轮车在楼下转悠,车斗里装着些旧书,封面上印着“静心疗养院内部刊物”。他看见我就喊:“小伙子,这些书你要不?前几天从锅炉房墙缝里掏的,纸都发潮了。”

我翻了翻,其中一本的扉页上有个模糊的指印,沾着暗红色的印泥,像枚没盖全的章。再往后翻,夹着张处方单,字迹被水浸得发涨,依稀能认出“镇静剂过量”几个字,落款日期正是疗养院失火的前一天,签名处画着个小小的芦苇花。

“是小护写的。”大哥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触须轻轻拂过处方单,“她在给7号开‘解药’,想让他清醒点,可惜没来得及送出去。”

书里还夹着张锅炉房的设计图,在通风管道的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写着“陈医生的秘密”。林默盯着红点看了半天,突然拍大腿:“难怪暗室的霉菌总也除不干净,通风管通着后山的溶洞,肯定还有残留!”

后山的溶洞藏在芦苇荡深处,洞口被藤蔓缠着,拨开一看,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凿痕,凿痕里嵌着些黑色的布片,和陈医生的黑袍材质一模一样。洞里比想象中干燥,地上铺着层厚厚的芦苇垫,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陈年的记忆上。

“有人住过。”碎花裙女人捡起根掉在地上的银线,线头上缠着片芦苇花,“是李醒的银发。”

李醒的铜铃突然剧烈晃动,铃身烫得像块烙铁。他指着溶洞深处:“里面有东西在哭,不是病人,是……孩子。”

往里走了约莫五十步,溶洞豁然开朗,中央摆着张石桌,桌上放着个铁皮饼干盒,盒盖上用红漆画着个笑脸。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小孩的玩意儿:缺了腿的塑料小兵、褪色的玻璃弹珠,还有半块没吃完的奶糖,糖纸都粘在了一起,上面印着“1990年产”。

“是陈医生的孩子。”林默摸着饼干盒边缘的刻痕,和暗室铁板上的花纹一致,“他把孩子藏在这儿,怕被实验牵连。”

石桌底下有个木箱,锁着把铜锁,锁孔里插着根芦苇杆。打开木箱,里面是本日记,纸页泛黄发脆,是个小男孩的字迹:“爸爸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让我在这里等,说等院子里的芦苇开花,就来接我。”最后一页画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举着个火把,旁边写着“爸爸为什么要烧房子?”

溶洞的岩壁突然渗出水珠,滴在日记上,晕开了墨迹。远处传来“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空桶里,却比正常水滴声慢半拍,仔细听,竟带着哭腔。

“在那儿!”李醒的铜铃指向溶洞尽头的阴影,那里立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件过大的黑袍,手里攥着个烧焦的布娃娃,娃娃的脸是用芦苇叶缝的。

“你是谁?”林默轻声问,怕吓着他。

小身影慢慢转过身,脸藏在黑袍的阴影里,只露出双湿漉漉的眼睛:“我在等爸爸接我回家,他说芦苇开花就来……可花谢了三次,他还没来。”

他手里的布娃娃突然动了动,芦苇叶缝的嘴张开,发出陈医生的声音:“他怕你知道他做了坏事,怕你恨他……”

“我不恨他。”小男孩的声音发颤,“我只是想告诉他,妈妈留的芦苇种子,我种在洞口了,长得可高了……”

溶洞外突然传来风吹芦苇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回应。小身影的黑袍渐渐变得透明,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胸前别着朵芦苇花——是用妈妈的头发和芦苇杆编的。

“他来了。”小男孩突然笑了,朝着洞口跑去,小小的身影在芦苇荡里渐渐变淡,最后和片飞舞的芦花融为一体。

木箱里的日记突然自动翻页,翻到最后空白页,慢慢浮现出一行新字:“爸爸说对不起,他把妈妈的照片藏在饼干盒底了。”

林默赶紧翻开饼干盒,果然在底层摸到张塑封的照片,上面是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芦苇荡里,怀里抱着个婴儿,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离开溶洞时,夕阳正把芦苇荡染成金红色。洞口的芦苇果然长得比人高,风一吹,像片起伏的波浪,里面混着些细小的黑影,正随着芦花一起飞舞,像是在说“再见”。

收废品的老汉在荡边等着,车斗里的旧书换成了些新采的芦苇,他说要编些筐子,送给新楼的邻居:“陈医生托梦了,说让我多晒晒太阳,别总待在阴处。”

新楼的楼道里,张奶奶用老汉编的筐子种了些多肉,筐沿上别着片芦苇叶,被阳光晒得发亮。邻居家的小孩总爱往筐里撒点饼干渣,说“给洞里的小弟弟留的”。

我摸了摸兜里的奶糖,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林默把小男孩的日记夹在地方志里,书页间的照片上,穿白裙的女人正对着我们笑,像在说“都过去了”。

下一个影子会藏在哪里呢?这是一个充满未知和神秘感的问题。也许它会悄悄地躲在那刚刚抽穗的芦苇丛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若隐若现;也许它会融入孩童那清脆悦耳的笑声里,在欢乐的氛围中翩翩起舞;又或许,它早已化作了温柔的春风,轻轻地吹拂着每一株新苗,让它们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茁壮成长。

然而,无论影子藏身何处,我们都无需担忧。只要我们抬头仰望,便能看见那耀眼的太阳,它给予我们光明和希望;只要我们低头俯瞰,就能踩到那坚实的泥土,它为我们提供支撑和力量。有了太阳的照耀和泥土的滋养,我们就有勇气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挑战,无所畏惧。

芦苇荡长到齐腰高时,新楼的墙根下冒出几丛细苗,叶片上带着毛茸茸的白霜,像刚睡醒的雏鸟。张奶奶蹲在旁边拔草,念叨着:“是去年的芦苇籽飘来的,这东西皮实,砖缝里都能扎根。”

林默的工具箱多了把新镰刀,木柄上刻着片芦苇叶——是老头托收废品的老汉带来的,附了张字条:“七月半该割第一茬芦苇了,小护说编席子要趁晨露没干,软和。”

我们挑了个露水重的清晨往疗养院去。车刚停在荡边,就见老头戴着顶草帽,正蹲在水边磨刀,刀刃映着晨光,亮得晃眼。他脚边堆着半捆割好的芦苇,青绿色的茎秆上还挂着水珠,凑近闻,有股清冽的草香。

“来得正好,”老头往我们手里塞了把镰刀,“小护说今天的露水含着糖,编出来的席子能引来蝴蝶。”他指着荡中央的小土坡,那里新搭了个草棚,棚顶铺着去年的旧芦苇,被太阳晒成了金黄色,“那是按照片里的样子盖的,就差糊泥了。”

草棚的柱子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是从疗养院刊物上剪下来的,上面印着“芦苇荡生态记录”,字迹娟秀,是小护的笔体:“1989年9月12日,发现荡边有三窝野鸭蛋,明天带个竹篮来。”纸边粘着片干枯的鸭毛,黄白相间,像朵小小的花。

林默突然指着草棚角落的木箱:“那不是溶洞里的饼干盒吗?”箱子敞着口,里面装着些新采的野鸭蛋,蛋壳上沾着水草,旁边还放着个缺腿的塑料小兵,正是当年在溶洞里捡到的那个。

“是孩子的影子送回来的,”老头往箱里铺了层软草,“他说要守着小护的野鸭蛋,等孵出小鸭子,就带它们去看芦苇花。”

割到荡中央时,镰刀突然碰到个硬东西,“当”的一声脆响。挖开一看,是块青灰色的砖,砖面上刻着个小小的芦苇花,和照片背面的标记一模一样。“是小护说的盖房砖,”老头用袖子擦了擦砖面,眼里闪着光,“她总说要烧批带花纹的砖,砌面花墙。”

我们顺着砖的位置往下挖,竟挖出个半埋的陶罐,罐口用芦苇叶封着,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些褪色的线团,还有枚银质的发卡,形状是只展翅的蝴蝶——和小护照片里戴的那只一模一样。线团旁边压着张纸条,是老头年轻时的字迹:“小护说发卡是娘留的,丢了会哭鼻子。”

“哗啦——”荡边突然传来水声,像是有东西跳进了水里。我们跑过去一看,只见只小野鸭正在水面扑腾,翅膀上沾着片芦苇叶,而岸边的泥地上,印着串小小的脚印,像个孩子光着脚踩的,脚印边缘还沾着塑料小兵的绿漆。

“是他在帮小鸭子学游泳,”林默望着水面泛起的涟漪,突然笑了,“溶洞里的日记说,他娘以前总带他去河边。”

日头升到头顶时,我们已经割了大半捆芦苇。老头把新割的芦苇摊在草棚前的空地上,用木杆压平,芦苇叶上的露水顺着杆尖滴下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草棚和我们的影子,像幅浸在水里的画。

“看,”老头指着水洼里的影子,我们的影子旁边,多了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梳着马尾,一个戴着草帽,正弯腰一起压芦苇,“他们也在帮忙呢。”

收工时,老头往我们包里塞了些野鸭蛋,蛋壳上用红漆画着笑脸。“孩子说要跟你们回新楼看看,”他指了指我包角露出的塑料小兵,“让小兵替他看看张奶奶的芦苇苗。”

车开出老远,回头望时,只见草棚前的空地上,两个模糊的影子正蹲在陶罐边,像是在数野鸭蛋,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芦苇荡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芦苇,哪是人。

新楼的墙根下,那几丛芦苇苗不知何时长高了些,叶片上沾着些细小的绿漆,像是被塑料小兵蹭过的。张奶奶往苗边撒了把米,笑着说:“小野鸭该来了,我这就搭个鸭棚。”

我摸了摸兜里的银蝴蝶发卡,冰凉的金属上仿佛还留着小护的体温。林默把那块带花纹的砖摆在窗台上,砖面的芦苇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在慢慢绽放。

下一个影子会藏匿于何处呢?这是一个充满未知的谜题。它可能会像一个顽皮的小精灵,悄然潜入即将破壳的野鸭蛋中,等待着新生命的诞生。那蛋壳里的世界,对于影子来说,或许是一个充满温暖和希望的庇护所。

又或者,它会藏匿于新抽的芦苇穗里。那纤细而柔软的芦苇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影子的天然掩护。它可以在那里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不被人察觉。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影子早已伴着那些被拾起的记忆,幻化成了日常生活中的丝丝缕缕。它可能是野鸭蛋上那宛如天使般的笑脸,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与纯真;也可能是砖缝里那破土而出的新芽,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和对未来的渴望;更有可能是水洼里那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如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纽带,交织出生活的丰富多彩。

然而,无论影子藏匿于何处,只要芦苇依旧茁壮成长,笑声依旧在空中回荡,我们便无需畏惧。因为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美好元素,它们给予我们力量和勇气,让我们相信,即使影子隐藏在某个角落,生活依然充满阳光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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