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不卖？”
斗笠老者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里回荡。
所有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打在萧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打在他背后叶青羽眉心那块温润骨片上。
贪婪、好奇、审视、忌惮……各种情绪交织。
萧云头皮瞬间发麻。
卖？卖你个头！这玩意刚救了我的命，还在温养叶青羽，一看就是超级宝贝！更何况，这老家伙气息深不可测，在这诡异的墟市摆摊，张口就要买人买骨片，能是善茬？
他下意识地将叶青羽往上托了托，体内练气九层的混沌之气悄然运转，灰芒在体表一闪而逝，带着一丝初源寒气的特性，让靠近他的几个修士莫名打了个寒颤。
“不卖。”萧云声音干涩，但语气坚决。
斗笠下，老者的目光似乎锐利了一分，洞窟内的压力无形中增大。
福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独臂握紧短刃，挡在萧云侧前方，尽管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
“嘿，小子，别不识抬举！”一个满脸横肉的筑基初期大汉咧嘴笑道，“枯骨老人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造化！乖乖交出来，还能换点灵石活命！”
周围响起几声附和的笑声，显然这“枯骨老人”在墟市中颇有威名。
萧云心里骂娘，面上却强自镇定：“前辈，此物与我家小姐性命交修，实难从命。我们这就离开，不打扰诸位。”
他拉着福伯，就想从人群边缘挤出去。
“离开？”枯骨老人轻笑一声，带着嘲弄，“墟市易进难出。更何况，你身怀‘引墟符钥’，还想走到哪里去？”
引墟符钥？萧云一愣，是指那破碎的玉简筒，还是…这骨片？
不等他细想，枯骨老人继续道：“罢了，既然不愿卖，老夫也不强求。不过，你背上那女娃状态不妙，仅靠‘源初冰屑’自行吸收此地寒气，杯水车薪，撑不过三个时辰。”
源初冰屑？是指那骨片？萧云心中一动。
枯骨老人话锋一转：“想救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洞窟中央那座古老的【墟市】石碑。
“以此碑为引，沟通此地残存的‘归墟之力’，或可激发她体内沉寂的生机，暂时稳住伤势。不过…”他顿了顿，“此法凶险，需有人护持，且会引动碑内封存的古老意念，福祸难料。”
萧云眉头紧锁。这老家伙的话，他能信几分？
救叶青羽是必须的，不仅仅是因为那点同病相怜，更因为她是目前唯一可能知道真相、并拥有对抗“天道弃子”命运资源的人。
但贸然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老头…
就在他犹豫之际，怀中被叶青羽体温焐热的骨片，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似乎与那【墟市】石碑产生了某种共鸣。
同时，他脑海中闪过玉简筒破碎前传来的信息碎片——归墟之眼…镇渊石…
难道这墟市，与归墟之眼有关？这石碑，是某种钥匙或者控制器？
“小子，快决定吧。”枯骨老人声音带着一丝不耐，“这女娃可等不起。或者…你真想看她香消玉殒？”
福伯焦急地看向萧云：“驸马爷…”
萧云一咬牙。赌了！
“请前辈指点，该如何做？”他沉声道。
枯骨老人斗笠微动，似乎笑了笑：“很简单。将手按在石碑基座那个凹陷处，注入你的灵力即可。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稳住心神。”
萧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石碑底部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手掌形状的凹陷。
他深吸一口气，将叶青羽交给福伯暂时照看，迈步走向石碑。
周围修士自动让开一条路，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城主府的厉涛站在人群后，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萧云在石碑前站定，看着那古老斑驳的碑身，上面【墟市】二字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
他缓缓伸出手，按向那个凹陷。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的瞬间——
“等等！”
一声娇叱猛地从通道口传来！
紧接着，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入洞窟，身后跟着几名气息精悍的修士。
那是一名身穿赤红皮袄、英姿飒爽的少女，马尾辫高高束起，腰间别着一对弯刀，修为赫然是筑基中期！她俏脸含霜，目光如电，直接锁定枯骨老人。
“枯骨老鬼！你又在这里骗人试碑？上次那个散修怎么死的，你忘了？！”
少女声音清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洞窟内顿时一片哗然！
“是炎姬小姐！”
“黑冰城大小姐怎么来了？”
“她说试碑会死？真的假的？”
枯骨老人冷哼一声：“炎家丫头，休得胡言！老夫何时骗人？沟通石碑自有风险，但机缘亦在其中！上次那人自己心神不坚，怪得了谁？”
被称为炎姬的少女根本不理会他，快步走到萧云面前，打量了他和他身后的叶青羽、福伯一眼，柳眉微蹙：“你们是外面来的？不知道这老鬼的底细？这墟市碑邪门得很，筑基以下接触，十死无生！他不过是想借你们的手，试探碑内封印罢了！”
萧云心中一凛，后怕不已。果然有诈！
他连忙收回手，对着炎姬拱手：“多谢姑娘提醒！”
炎姬摆摆手，目光落在叶青羽眉心的骨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是…‘源初冰屑’？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萧云含糊道：“偶然所得。”
炎姬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转而看向枯骨老人，冷声道：“老鬼，这人我保了，你滚吧！”
枯骨老人勃然大怒：“小丫头片子！真当这墟市是你炎家开的？此人身怀引墟符钥，乃开启‘归墟海眼’的关键！你阻我，便是与整个墟市为敌！”
归墟海眼？萧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炎姬脸色微变，但依旧强硬：“少扣帽子！归墟海眼是禁忌，妄动只会引来大祸！你想拉所有人陪葬吗？”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萧云却注意到，在炎姬说出“归墟海眼”时，怀中的骨片再次轻微发热，而背后寒潭方向，似乎传来一丝极其隐晦的能量波动。
他心中一动，悄悄向福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注意寒潭。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轰隆！！！
整个洞窟猛地剧烈摇晃起来！顶部冰棱簌簌落下！
寒潭中心那座冰岛上的祭坛，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幽蓝光芒！比之前更加炽盛！
同时，潭水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正在缓缓张开！恐怖的吸力从中传出，拉扯着潭边的一切！
“不好！海眼被引动了！”枯骨老人失声惊呼，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恐惧和…狂热？
炎姬也是花容失色：“怎么回事？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萧云。
萧云一脸懵逼：“不是我！”
他根本没碰石碑！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嗖！嗖！
两道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从寒潭漩涡旁的一块巨冰后闪出，以极快的速度扑向祭坛！
其中一人，赫然是之前逃走的那个冰狼帮独臂奎爷！另一人则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看不清面容，但散发出的气息，竟比奎爷还要阴冷强横，隐隐达到金丹期！
“哈哈哈！多谢你们吵吵嚷嚷吸引注意！这归墟海眼的钥匙，老子就笑纳了！”独臂奎爷狂笑着，手中握着一块不断扭曲、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黑色晶石，狠狠按向祭坛中心！
那黑袍人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污秽邪恶的力量注入祭坛！
祭坛光芒暴涨，空间裂缝猛地扩大！吸力骤增十倍！
“住手！”炎姬娇叱，双刀出鞘，化作两道火虹斩向奎爷！
枯骨老人也怒喝一声，干瘦的手掌拍出，一道灰蒙蒙的掌印后发先至！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奎爷手中的黑色晶石已然按上祭坛！
嗡——！
天地仿佛失声！ 祭坛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空间裂缝彻底张开，化作一个直径数丈的、漆黑旋转的洞口！ 恐怖的吸力如同无形巨手，将离得最近的几个修士瞬间扯入其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稳住！”炎姬双刀插入地面，死死抵抗吸力。
枯骨老人也是衣衫猎猎，周身泛起灰光。
萧云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和叶青羽、福伯，向着那黑洞滑去！
他拼命催动混沌之气，双脚如同生根般扎入冰面，却依旧被拖得缓缓移动！
“小姐！”福伯惊恐大叫，独臂死死抓住一块凸起的冰棱。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叶青羽眉心那块骨片，在黑洞出现的刹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以骨片为中心扩散开来，竟然在萧云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域，暂时抵消了部分吸力！
而萧云怀中的玉简筒残骸，则彻底化为齑粉，最后一丝能量融入骨片之中。
骨片上的金色纹路疯狂流转，一道信息强行涌入萧云脑海：
【归墟海眼强行开启！镇渊石失效！初源寒气泄露！】 【检测到同源载体（叶青羽）…尝试引导初源寒气稳固通道…】 【警告！通道极不稳定！蕴含未知风险！是否借助骨片之力，暂时封印通道？】
封印？怎么封印？
萧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那黑袍人猛地转过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目光，穿透混乱，死死锁定了他…背后的叶青羽！
“天道…弃子…容器…”沙哑扭曲的声音响起，带着无尽的贪婪，“终于…找到你了！”
黑袍人舍弃祭坛，化作一道黑烟，无视狂暴的吸力，直扑叶青羽！
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滚开！”萧云目眦欲裂，想也不想，调动全部混沌之气，一拳轰出！灰芒凝聚，隐隐带着一丝阴煞缚魂锁的雏形！
砰！
拳锋与黑烟碰撞！
萧云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传来，整条手臂瞬间麻木，胸口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练气九层，在疑似金丹期的存在面前，不堪一击！
“驸马爷！”福伯悲呼。
黑烟散去，黑袍人身影显现，干枯的手爪已然探到叶青羽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叶青羽眉心的骨片，仿佛被萧云的鲜血和眼前的危机彻底激活，猛地脱离了她的眉心，悬浮在半空！
嗡！
骨片上的金色纹路如同活了过来，脱离本体，在空中交织，瞬间化作一个巨大的、复杂无比的古老符文！
符文散发出煌煌神威，仿佛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光，至神至圣！
“不！这是…祖纹？！”黑袍人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探出的手爪如同被烈阳灼烧，瞬间冒出黑烟，滋啦作响！
他猛地收回手，身形暴退！
而那金色祖纹，则带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缓缓压向那狂暴的归墟海眼！
轰！！！
金光与黑洞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仿佛规则被强行扭转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那疯狂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洞，竟被那金色祖纹硬生生定住，扩张的趋势戛然而止，甚至开始缓缓收缩！
混乱的吸力骤然减轻！
“机会！”炎姬美眸一亮，双刀卷起烈焰，斩向正在抵挡金光的黑袍人！
枯骨老人眼神变幻，最终也一咬牙，加入战团，攻向独臂奎爷！
洞窟内再次陷入混战！
萧云挣扎着爬起，抹去嘴角鲜血，看着空中那枚耗尽力量、变得黯淡、缓缓坠落的骨片，又看了看脸色似乎因为骨片离体而重新变得苍白的叶青羽，以及那正在被强行封印的黑洞…
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潭水，太深了！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一把接住坠落的骨片，入手冰凉。来不及细看，塞入怀中，背起叶青羽，对福伯低吼：“走！”
趁着所有人被战斗和封印吸引，他找准一个无人看守的通道，一头扎了进去！
福伯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通道黑暗中的刹那。
那被金色祖纹压制收缩的黑洞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愤怒和不甘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