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天窗，重叶顺着梯子攀爬上天台。
她仰起头眼前一片漆黑，零星的雨点坠落下形成倾斜的银丝。
重叶利落地跳上天台了望台，远处高楼大厦投掷下浓郁黑色的阴影，仿佛将整个地下城踩在脚底。
温特紧随其后拍了拍重叶的肩膀，重叶看向他，眼睁睁看着他变魔术般手里凭空多了两个玻璃杯。
“这个呢名字很奇怪，叫可乐。”温特用联邦语将“可乐”两个字念得十分拗口。
他饶有兴趣地倒杯，黑色液体顺着瓶口注入玻璃杯，微微冒泡，咕噜咕噜作响。
重叶顺手接过温特递过来的杯子，倚着栏杆，斜着眼看向温特，“哪来的?”
她细长的手指搭在玻璃杯壁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温特说着微微一笑，“你见过?”
“气泡水难道是很稀奇的东西?”重叶喝了一口可乐，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很高兴，面上依旧冷冷淡淡的，“回答我问题，温特，到底哪来的?”
“反叛军。”
温特与重叶一同将视线转移到前方的城市风景，语气不咸不淡，
“你知道的，现在我在给联邦做事，联邦针对反叛军在边境组织了几次围剿行动，这是战利品。”
重叶的灵魂仿佛从冷硬的黑色金属世界剥离开，呼吸里都是陈旧破败的味道。
这是她闻过的空气中最难闻的味道。
重叶垂下眼，怪不得他们抽不出人手来救霍晨和赛丽薇娅。
“虽然我们这种人是两头盈利的贩子，但是联邦的力量太强大了。”温特摸了摸后脑勺，叹了口气。
“这可是所有财阀集合起来的力量。”他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重叶那张扑克脸看，意有所指道。
温特是情报贩子，拿了联邦军部情报贩卖给反叛军，又将反叛军的情报转卖给联盟。
这种两头赚钱的活重叶也干过，只不过当时手段略显残忍。
雇佣兵有一个天梯排名，排名依据是悬赏金和任务完成数量。
重叶当时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少年雇佣兵。为了快速打响名气，她专门接猎杀排名榜上雇佣兵的任务委托。
在即将杀死对方之际停手，告诉那个雇佣兵有人要杀他，需要他缴纳大量联邦币保住性命，或者杀死买方。
最后，重叶将买卖双方杀死，这笔交易自然而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唯有金钱不会骗人。
重叶干的路数太过阴狠，导致整个雇佣兵世界人人自危，由此诞生出了中间人的角色来平衡买卖双方。
中间人是地下雇佣兵世界最公平的仲裁者，他们掌握双方信息，保证作为刀剑的雇佣兵不会接触买卖双方。
重叶盯着玻璃杯，霓虹灯下的玻璃折射出奇幻的光彩，脑子里回想起自己那个疯狂的雇佣兵时代。
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在想什么?”温特一眼看出重叶的走神，挑眉喝了口可乐，气泡微微击打着他的上颚，眼睛微微眯起望着重叶脸上的漠然。
他和重叶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又是少年时期合作联系最紧密的同伴，自然是看得出来重叶平静表面下的微微波澜。
或许迎面吹来地下城的夜风太过熟悉，重叶大脑思虑繁多，却并不想要和温特解释。
“我只是在思考你想要强调什么?”她转头睨眼看着温特。
温特望着重叶发呆。
重叶看过来的眼睛黑得深沉。
她似乎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匿在这个深沉的夜里。
温特摇了摇头，收回了试探，“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
温特本想借着反叛军的话题刺激重叶的情绪，借此让重叶敞开心扉好好跟他这个朋友聊起近日的异常。
但是重叶油盐不进，只是一味地隐藏自己，什么都不说。
“好吧，我在联邦那里得到了一个恐怖的消息，”
温特无奈的表情一转，眼神变得严肃起来，“他们如此针对反叛军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认为反叛军来自另一个维度，另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
重叶收回在温特身上的眼神，而是看向远处的高楼大厦，目光在那摇曳生姿的omega投影上游离。
她害怕温特看出什么异常。
“另一个世界是什么世界?”重叶问道。
温特：“语言文化包括身体构造都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重叶大脑快速运作起来，她眯起眼睛回想起过去反叛军与联邦的争锋。
反叛军是从十年前崛起的新势力，原本活跃于联邦管辖较弱的边境地带，与流民、星盗、赏金猎人等势力略有交锋。
但在这五年反叛军迅速崛起，深扎根于更为城市化的地下城，潜伏在联邦的眼皮底下不断制造混乱，使得联邦不得不出手清理。
可是反叛军如同钻入地洞的阴沟老鼠，无处不在，却又难以清除。
过去联邦诸多混乱发生不过几个小时，反叛军便会在星网上发布“反叛军宣布对此负责”的消息，几乎是公开朝联邦的脸上扇巴掌。
与地上世界的张扬不同，潜伏在地下城的反叛军却堪称低调的保守派，行为谨慎小心，就连重叶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雇佣兵界有一句话，地下最优秀的猎手也无法捕捉幽灵。
反叛军就类同于幽灵，终日漂浮在联邦的上空，制造恐惧的阴霾，却吸引了许许多多反抗联邦的人类。
可他们拒绝向内招纳人才，甚至合作的对象的选择上也颇为谨慎，一旦无法合作，则会派出杀手杀死原本的合作对象。
直到重叶在维斯顿地下城的那间含有中文标题的诊所，才将反叛军与现实世界联系到了一起。
不过，重叶听到现在才发觉温特话语里的潜意。
她面部肌肉一松，神情缓和了不少，眉眼弯弯。
“温特，如果你害怕我与反叛军合作，成为联邦的靶子，倒不如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温特不解地看向重叶，“重叶我们的复仇目标从始至终也只有杀死那些人，多余的我们何必参与?”
他不理解为什么重叶要去帮助霍晨等人。
就算是保护雇主，她这样的顶级雇佣兵，即使失去了一个霍晨，霍家还会保留她分派给其他少爷小姐。
一个少爷重要吗？
当然重要。
一个omega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
温特相信只要亚一内部的人看过重叶亚一记录仪里的任务视频就不会选择杀死一个顶级的杀手。
她如此恐怖，甚至令人畏惧成为她的对手。
财阀是权衡利益的失衡天平，永远为利益折腰。
混入亚一财阀内务部，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亚一人工智能和亚一的渠道去寻找那些人的情报。
重叶为亚一财阀铲除过不少目标，她很熟悉那些情报渠道，而现在脑机到手，杀死对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从不怀疑重叶的能力。
因此他也不希望重叶参与到联邦与反叛军之间的事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