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林绍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下颌,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每次跟顾菲菲那女人周旋,不就是因为她笑起来眼角那点弧度,像你吗?
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哑,我说实话——回云川这么久,我就没把你从脑子里清出去过。
没把你从脑子里清出去过……
这几个字像温水漫过心尖,苏瑶猛地攥紧手指,指节泛白,指甲在掌心掐出四道红印。
自从来云川,这个男人说过无数动听的话,什么为你摘星星为你扫平障碍,却没有一句像此刻这样,带着粗粝的坦诚,让她心跳失序得像漏了闸的水泵。
她想起第一次在顾家见到顾菲菲时的错愕——那个女人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确实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三分相似。
可当年他拎着箱子走的时候,决绝得像扔垃圾,现在倒好,一句就想翻篇?
那些夜里哭着删他联系方式的日子,是喂了狗?
毕竟当年他离开海宁市时那般决绝,那些质疑与不信任,像淬了冰的针,至今还扎在她心口。
萧林绍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她抬头看他:起初我想,既然你从来没爱过我,接近我只是为了萧家的资源,那我就娶个像你的女人,断了这念想。他眼底浮起复杂的光,却没想到,她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自从在顾家再见到你,我就没法再对着顾菲菲那张脸自欺欺人了。
苏瑶猛地抽回手,指甲掐进掌心:自欺欺人?那你三天两头陪她回那个家算什么?演《爱转角》呢?萧家长辈寿宴上,你护着她对我冷嘲热讽,那股嚣张劲恨不得昭告天下你俩是真爱,怎么不算自欺欺人?
积压的委屈翻涌上来,她声音都抖了,我没觉得你半分在乎,你只让我觉得恶心!
萧林绍眉峰骤然蹙起,语气带着被误解的愠怒,像点着的炮仗:若不是为了见你,你以为我会踏足顾家半步?你以为顾家那地方是米其林餐厅啊? 要不是想看看你在不在,我连门都懒得靠近!还有寿宴——
他逼近一步,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额头,你带着林正跟逛菜市场似的见家长时,想过我坐那儿跟吃苍蝇似的感受吗?要我看着你俩你一言我一语,当我是空气?
你——苏瑶被噎得语塞,脖子都红透了,像被人拿辣椒水喷了似的,半天憋出一句,你不也天天和顾菲菲在我面前装恩爱。
我装恩爱碍着你了?他冷笑反问,眼神飘了一下。
没……苏瑶别过脸,声音细若蚊蚋,心里却在骂:怎么不碍着?看见你们那样,我饭都吃不下!
萧林绍喉间溢出一声低叹,忽然伸手将她紧拥入怀,臂膀勒得她生疼,肋骨都快被他抱断了。
就算你不在乎,我在乎啊……他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颈窝,带着点烟草的苦,苏瑶,我知道你恨我,可我能怎么办?我像个傻子似的被你耍得团团转,却还是该死地放不下。
他低头攫住她的唇,带着烟草的苦涩和压抑的怒火,却在触碰到她柔软的瞬间,化作克制的温柔。
过往的抗拒在此刻土崩瓦解。
苏瑶闭着眼,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个迟来的吻里。
她想起他为了她和整个萧家决裂,为了她对抗云川所有豪门,甚至放弃了萧氏集团总裁的位置……这些事像手机里存了多年的聊天记录,删了又恢复,早就刻在内存里了。
若非如此,当年萧家大伯让她离开时,她又何至于选择留下?
唇齿交缠间,萧林绍察觉到她逐渐放松的身体,呼吸愈发急促,手开始解她衬衫的纽扣。
苏瑶猛然回神,跟被烫到似的按住他手腕,眼尾泛红得像刚哭过:别……陈嫂在厨房呢,听见动静该出来了,到时候多尴尬……
男人的动作骤然僵住,手臂控制不住地轻颤,手僵在半空,指关节捏得发白,喉结滚了两下才扯出冷笑。
苏瑶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浓烈的痛苦,却又在刹那间被冰封,像突然断电的屏幕。
他猛地松开她,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捞出来,你不愿意就算了。
萧林绍单手撑地起身,背对着她整理褶皱的衬衫,手指哆哆嗦嗦半天没扣上最上面那颗扣子,留下一个僵硬的背影:我去趟洗手间。
门被轻轻带上,苏瑶望着他挺直却略显踉跄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发烫的唇。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香气,以及一丝转瞬即逝的血腥味。
等等……苏瑶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这是她许久未曾有过的主动,萧林绍脚步一顿,侧过脸时挑眉痞笑:怎么,这就要上演‘舍不得我走’的戏码了?
苏瑶咬着下唇没说话,指尖已经撩开他左手袖口——一圈雪白的绷带赫然缠在小臂上。她心里咯噔一下,声音都紧了:你受伤了?
多大点事儿。萧林绍眼神飘了下,飞快抽回胳膊,像是怕被烫到似的。
怎么弄的?苏瑶追问,刚才碰绷带那下,他手明显抖了。真要是小伤,至于疼成这样?
哟,这是关心我呢?他忽然低笑,声音里那点雀跃藏都藏不住,心疼了?
...滚蛋。苏瑶耳尖腾地红透,猛地别过脸去,心里把这人骂了八百遍:
刚还觉得他有点人样,果然狗改不了吃屎!萧林绍盯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转身溜进了洗手间。
磨砂玻璃门后,他脸上的笑瞬间掉光。
一层层解开绷带,狰狞的伤口盘在小臂内侧,暗红色的痂皮下,缝合线像条丑陋的蜈蚣。
冷水扑了把脸,疼得他龇牙咧嘴,在里面磨磨蹭蹭六七分钟,直到外面手机响得跟催命似的。
你妈来电话了。苏瑶盯着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屏幕上萧雨柔三个字刺得人眼疼。
萧林绍开门出来,当着她的面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炸出萧雨柔的冷笑:有空吗?出来吃个饭。
母子关系不是早让您亲手断了?他语气轻佻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手指却把手机壳捏得咯吱响,您老人家亲口说的。
萧林绍!女人声音陡然拔尖,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生了你——
是生了我,然后呢?他嗤笑一声,尾音都带着冰碴子,奶粉钱还是尿布钱,您掏过一分?少装模作样了,有事说事,没空陪您演戏。不去。
电话那头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沉默几秒,突然甩出杀手锏:行,你不去是吧?那我去找苏瑶聊聊。你说,要是让她知道你当年那治不好的病......
萧林绍脸当场黑成锅底,指节捏得泛白,手背上青筋突突跳。
人啊,总有软肋。萧雨柔一字一顿,像毒蛇吐信,你现在的软肋,不就在我手里攥着?别逼我。
你会后悔的。他挂断电话,胸膛起伏得像刚跑完八百米,眼底红血丝吓人。
苏瑶仰头看他,这还是头回见他这么失控。
她心脏莫名一紧,鬼使神差地伸手覆上他冰凉的手背:怎么了?
他反手攥住她的手,掌心冷得像块冰。
没事,我出去一趟。揉了揉她的头发,萧林绍转身就走,背影看着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下午四点,沈策医生准时查房。胃口好些了?
还是吃不多,胃里坠得慌。苏瑶老实回答。
慢慢来,少吃多餐。沈策在病历本上写写画画,后天能出院,脸部治疗记得每两天来一次......
沈医生,苏瑶突然打断他,手指无意识绞着被角,萧林绍胳膊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沈策写字的手顿了顿,推了推眼镜抬头看她:他没跟你说?
苏瑶摇摇头,心里那点不安像潮水似的往上涌:他什么都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