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就是唐府。
牛犇已经习惯了,他都怀疑孙管事故意当着他面说唐破山不喜宫中。
换了以前,牛犇肯定是要打小报告的,现在,他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他也逐渐明白为何唐破山半年前入京时招摇过市惹是生非。
唐云走出了唐府,一拐弯,乐了。
搞工程呢,周围几家府邸院墙倒是没拆,里面几乎都被平了,除了唐府外,四周的府邸都被划到为国公府的地盘。
京中派来的是工部和礼部的官员,礼部负责走程序,工部负责修建国公府,不少穿着官袍的低阶官员大呼小叫的。
人工用的是洛城的百姓,算是提高本地就业率了。
各处巷子口堆满了石料、木料,人来人往。
“动静不小啊。”
唐云没有急着去宫府,观察了一会,开始酸了。
“兄弟们,你们说要是殄虏营那案子,我没查明白,没给常斐、姬承颐、姬晸揪出来,朝廷还能同意封老丈人国公吗。”
“封个屁啊他封。”牛犇抱着膀子:“姬晸要是真举了反旗乱了南地三道,宫帅能不能继续担着军职都是两说。”
阿虎连连点头:“宫家得谢谢少爷。”
要么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和唐云玩到一起去的,就没一个不是屌丝的。
宫府本来就大,这一扩,给周围大大小小足有六家府邸都扩进去了,这也就罢了,路也修宽了,连接着牌坊那条路,原本大家谁都能走,现在直接单独连到了宫府门前,以后除了宫家人外,其他人不能走,走另一条路。
再一个是,唐云也多多少少猜出来唐破山为什么不爽了。
以前吧,老唐是县男,甭管是不是品级最低的,总之是勋贵。
宫万钧再是大帅,他也是军中的,俩人见面谁也不用朝谁行礼。
现在好了,老唐还是县男,宫万钧直接成国公了,几乎到顶了。
这就代表以后唐破山要是出门突然见到了宫万钧,得主动行礼,喊一声国公爷。
宫万钧封国公,唐云按理来说是高兴的,板上钉钉的事,老头是从也得从,不从,还是得从,以后肯定是自家老丈人。
但是吧,唐云在军中混了这么久,宫万钧总是和他对着干,还是大帅就一天天和训孙子似的,等程序走完,彻底成国公,估计看他都不带睁眼的。
“没有我,姬晸早就反了。”
唐云背着手开始往前走:“我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他都不肯喊我一声义父,哎,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哇人心不古。”
三人是既没穿官袍也没穿甲胄,溜溜达达来到宫府外,门子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准姑爷,快步跑上前,满面堆笑,然后告诉唐云,宫锦儿和宫灵雎根本不在府中,嫌吵,一直居住在城外庄子中。
从雍城赶回来几乎没怎么休息的唐云,懒得折腾,让门子找个人通知一下,然后回到了唐府外,骑上马前往府衙,看望一下知府柳朿。
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不是靠嘴,男女之间才靠互口…互相口出甜言蜜语加深感情,男人与男人之间,得是事上见。
以前唐云对柳朿没什么特殊的情感,说朋友吧,不是至交,说不是朋友吧,查案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商量出主意。
自从唐云去了雍城,温宗博也离开了洛城后,柳朿这位知府算是办事办到唐云心坎儿里了。
单说赵文骁老乡那事,唐云就是写了一封信罢了,知府柳朿二话不说,税银拿去用,不够再想招。
要知道柳朿如果不将这税银用到这方面的话,而是交给朝廷,户部那边肯定是要嘉奖的,对仕途也有极大的帮助。
柳朿,不看重这个,什么仕途不仕途,出来混,要讲江湖义气,小老弟最重要,没说的,直接挪用公款,反正都是用在百姓身上。
宫府大兴土木,府衙还是那个府衙,唐云三人都不用通禀,直接走了进去,门口的衙役还得弯着腰陪笑领路。
一路来到了正堂,柳朿正趴桌子上呼呼大睡,看得出来,这位知府大人是真的闲。
唐云跨进门槛儿后轻轻咳了一声,柳朿抬起头,揉了揉眼睛。
“唐公子?”
见到是唐云,柳朿面露大喜:“诶呦,唐公子怎地回来了…”
说到一半,柳朿脸上喜色瞬间消失,下意识道:“宫大帅将唐公子赶出雍城了?”
唐云哭笑不得,怎么谁见到自己第一想法都是自己被撵回来了。
“没有,就是回来看看大人,看看我爹,看看大夫人。”
“不是被撵回来的?”
柳朿站起身,朝着衙役挥了挥手,绕过书案主动亲自泡茶:“当真不是被撵回来的?”
“宫大帅就和我亲生的老丈人似的,关系好着呢,他撵我干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
泡了茶,柳朿冲着牛犇拱了拱手:“牛将军也来了。”
“自家兄弟。”
牛犇哈哈一笑:“无需客气。”
阿虎快步走上前,接过茶壶,众人落座。
柳朿坐下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
“好,好啊,好啊好啊。”
柳朿点着头,颇为感慨:“雍城的事,本官听闻了,听闻最多的便是唐公子,好哇,将门之后,不愧是将门之后。”
唐云耸了耸肩,其实他对将门之后这四个字并没有太准确的概念。
并不是说老爹是当将军的,他儿子就是将门之后,最多就是个将军之子。
所谓将门之后,是继承了家中长辈的精神志向,继续建功立业,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叫将门之后。
如果唐云没查乱党,没去南关,人家不可能管他叫将门之后,提起来,也就是一句唐破山那狗日的他儿子。
柳朿这位知府,在文臣群体其实也是一个异类。
他对军中的事很了解,对宫家,对军伍们,十分敬佩。
如果唐云担的是县令或是文臣父母官,为百姓做了些好事,断然不会在柳朿心中有如此高的评价与地位,做父母官对百姓好,那是本分。
柳朿认为殊为难得的是,唐云管的是人们最不愿意搭理的军伍,最难的军伍。
这才是极为罕见的,文臣们都知道,但凡和军中走得近,几乎没什么好下场,要么是被连累,要么是被猜忌。
“对了。”
柳朿刚拿起茶杯,没等寒暄两句,微微叹了口气。
“唐公子叫本官留意京中的风声,关于兵部郎中杜致微一事…”
唐云神情微变:“有消息了?”
“是。”柳朿再次叹了口气:“也是前一日才得了信儿,说是身体抱恙,似是会辞了官职。”
“生病了?”
唐云与牛犇面面相觑,虽说对杜致微不了解,可当时一个过肩摔甩了周正祥半条命,体格应该是倍儿棒,走之前还好好的,就算一路赶回京中舟车劳顿,那也不至于生病严重到要辞官。
“事有古怪,应是身子骨受了折腾,兵部倒是想着叫他在家中修养些时日,只是礼部与吏部也不知是怎地一回事,在朝堂言说杜郎中为国操劳又是新疾又是旧病,还需告老还乡保证身体为好。”
唐云面色一变在变:“结论呢?”
“尚且不知,三省未开口。”
“慢着。”牛犇突然开了口:“兵部的官员是否告老还乡,与礼、吏二部有何干系?”
柳朿没吭声,微微看了眼唐云。
二人对视一眼,话不用说的那么直白,都明白。
唐云收回了目光,欲言又止,无数想骂人的话,最终都化为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