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兕子喃喃道,眼泪依旧在流,但哭声小了些。
“是啊。”李承乾用指腹轻轻擦去妹妹的眼泪,继续编织着这个美丽的谎言,“天宫可漂亮了,有数不清的琼楼玉宇,有永远开不败的仙花,还有甜甜的仙露…母后在那里,会过得很快乐。而且,她虽然回到了天上,但一直都在看着我们呢。你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不定就是母后在对着兕子笑。”
他指着窗外湛蓝天空中一颗若隐若现的星辰:“母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兕子了。她希望兕子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长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读书。这样,母后在天上看着,才会安心,才会高兴。如果兕子总是哭,总是伤心,母后知道了,也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兕子顺着哥哥的手指望向天空,泪光中,仿佛真的看到那颗星星在温柔地闪烁。她抽噎着,紧紧依偎着李承乾:“真的吗?母后…真的在天上看着兕子?她…她不怪兕子不乖吗?”
“当然是真的。”李承乾斩钉截铁地说,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母后怎么会怪兕子?她最爱兕子了。她只是暂时回天上去休息一下。等兕子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最最美丽、最最善良、最最懂事的姑娘,母后说不定…还会回来看兕子呢?”
“真的?!”兕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虽然还含着泪,但那份绝望的悲伤似乎被一丝微弱的希望取代了。
“皇兄什么时候骗过兕子?”李承乾微笑着,刮了一下妹妹的小鼻子,“所以,兕子要答应皇兄,以后要乖乖的,要笑,要开心。这样,母后在天上,才会真的快乐。好不好?”
兕子用力地点点头,小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虽然还有些勉强,但那份沉重的悲伤终于被暂时安抚了下去。她靠在李承乾怀里,小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襟,但身体不再那么紧绷了。
安抚好兕子,看着她被乳母抱去休息后,李承乾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肃杀。他转身,目光如刀锋般扫向跪在地上、几乎瘫软的绿纹。
“拖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整个偏殿的温度骤降,“杖毙。”
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地,宣判了绿纹的死刑。
“殿下!殿下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绿纹发出凄厉绝望的哭嚎,拼命磕头,额头瞬间见血。
两名如狼似虎的内侍面无表情地上前,堵住她的嘴,像拖死狗一样将她拖了出去。殿内剩余的宫女太监,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李承乾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都给孤听好了!皇后娘娘仙踪渺渺,心怀万民,任何人再敢在公主面前妄议生死,惊扰公主凤体,动摇宫闱安宁,绿纹便是前车之鉴!管好自己的嘴,否则,休怪孤不讲情面!”
“奴婢(奴才)遵命!”所有宫人齐刷刷跪倒,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李承乾拂袖离去。他知道,用死亡来封口是最粗暴的手段,但也是最有效的。兕子已经承受了太多,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在她脆弱的心上捅刀子。
然而,宫闱的暗流,从来不会因为一次雷霆手段而平息。次日,太极殿大朝会。
国丧的氛围依旧肃穆,但某些人的心思,却已在蠢蠢欲动。当日常政务议毕,礼部尚书王珪出列,手捧一份奏疏,朗声道:
“启奏陛下!天佑大唐,祥瑞频现!昨日,太史局奏报,长安城郊有五彩祥云缭绕不散,形如凤凰展翅,此乃天降吉兆!又闻终南山中,有千年灵芝破土而出,异香扑鼻!臣等以为,此皆昭示我大唐国运昌隆,更乃后宫有主,母仪天下之吉兆!大行皇后崩逝,中宫虚位已久,恐非社稷之福。臣斗胆恳请陛下,顺应天意民心,早立新后,以安天下,以固国本!”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
李世民坐在御座之上,面无表情,眼神深邃,让人看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那平静外表下压抑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立后?在观音婢尸骨未寒,丧期未满之时?
“陛下!”王珪话音刚落,另一位大臣,御史大夫萧瑀便紧跟着出列,声音洪亮,带着一贯的刚直,“王尚书所言甚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长久无主!新后当立,然人选亦需慎重!臣以为,韦贵妃温婉贤淑,入宫多年,育有皇子,德才兼备,可为后位之选!阴妃、杨妃等亦各有贤德…”
萧瑀滔滔不绝,开始点评他认为合适的妃嫔人选,言辞间对韦贵妃颇为推崇。
李承乾站在百官之首,冷眼旁观。他心中冷笑,什么祥瑞吉兆,不过是某些人迫不及待想要攫取权力、搅动风云的借口罢了!王珪或许只是因循礼制,但这萧瑀…他看向萧瑀的目光带着审视。萧瑀向来以耿直敢谏着称,但他与韦家似乎并无深交,为何如此力挺韦贵妃?恐怕背后另有文章。
果然,萧瑀话音刚落,立刻有几位出身关陇或与韦家交好的大臣附议。而另一些出身山东士族或与韦家不睦的官员,则开始提出不同人选,如杨妃或阴妃,朝堂上顿时争论起来。
就在争论渐起,李世民眉头微蹙,显然极为不悦之时,李承乾出列了。
他没有直接反驳立后之事,也没有参与妃嫔人选的争论,而是面向萧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萧大夫忧心国事,拳拳之心,孤甚感佩。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玩味,“孤近日听闻一桩奇事,想请教萧大夫。”
萧瑀一愣:“太子殿下请讲。”
李承乾慢条斯理道:“听闻萧大夫有位远房侄孙,名唤萧文礼,在洛阳任仓曹参军,可对?”
萧瑀心头莫名一跳,隐隐感觉不妙,只能硬着头皮道:“确有此人。不知殿下…”
“哦,没什么。”李承乾摆摆手,仿佛在闲聊,“只是孤恰好又听闻,这位萧参军,似乎与洛阳一位姓柳的商贾之女,情投意合,甚至…已珠胎暗结?更有趣的是,这位柳姓女子,似乎与韦贵妃的娘家侄儿韦弘敏…也颇有往来?据说韦弘敏曾赠其金珠玉帛,颇为豪奢…萧大夫,您说这事,是不是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