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快步上前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很烫
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快走
他重复道
声音压得更低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晚被他拽着
踉跄地向前奔去
手机的光柱在黑暗中疯狂跳跃
勉强照亮脚下坑洼不平的地面
废弃通道比想象中更破败
头顶不时有冰冷的水滴落下
砸在脸上
激起一阵寒颤
空气浑浊
带着铁锈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
管道上覆盖着厚厚的粘稠物
像某种黑暗生物的巢穴
她能感觉到顾言手掌传来的微湿和紧绷
他在紧张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的不安更加膨胀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顾教授
此刻正拉着她在肮脏的黑暗中逃亡
身后
从他们来的方向
隐约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呼喝声
追兵到了
他们发现了入口
速度好快
顾言猛地将她拉到一个巨大的
锈蚀的管道后面
空间狭窄
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
她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
擂鼓般撞击着她的耳膜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发上
温热而急促
别出声
他在她耳边用气音说
黑暗中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
像潜伏的猎豹
苏晚屏住呼吸
紧紧靠着冰冷潮湿的管道壁
管道另一侧
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扫射进来
像探照灯一样划过黑暗
脚步声在入口处停顿
有人低声交谈
信号是从这里消失的
他们肯定在里面
分头找
务必拿到数据
清除目标
清除目标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苏晚的脑海
他们不仅要数据
还要灭口
光柱开始移动
脚步声分散开来
在空旷的通道里产生回响
越来越近
有一道光甚至扫过了他们藏身的管道边缘
苏晚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被发现的那一刻
她感觉到顾言的身体也绷紧了
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空着的那只手
悄悄摸向了后腰
那里
似乎藏着什么硬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通道深处
突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巨响
哐当
声音在封闭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异常突兀
那些搜索的光柱和脚步声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快
在那边
追
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涌去
周围暂时恢复了寂静
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追逐声
顾言没有丝毫犹豫
拉着苏晚从管道后闪出
向着相反的方向
通道更深处疾奔
刚才那声巨响
苏晚意识到
是顾言安排的
他在这里还有后手
这个男人
到底布了多少局
他们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
眼前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一条路继续向前
深邃未知
另一条路向上
有一个锈蚀的钢筋爬梯
通往一个圆形的
像是检修井口的盖子
顾言停下脚步
略微喘息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
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
他看向那个爬梯
上面
他简短地说
苏晚没有质疑
此刻他是唯一的向导
她攀上冰冷的爬梯
铁锈簌簌落下
顾言在下面托了她一把
力道沉稳
井盖很重
她用力推开一条缝隙
外面新鲜的
带着夜晚凉意的空气涌了进来
让她精神一振
她小心翼翼地从缝隙向外望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偏僻的小巷
堆放着垃圾桶
灯光昏暗
没有人影
她用力将井盖完全推开
爬了上去
顾言紧随其后
当他高大的身影也出现在小巷中时
他迅速回身
将井盖轻轻合上
隔绝了下面那个黑暗的世界
两人站在小巷的阴影里
暂时安全了
城市遥远的喧嚣隐约传来
仿佛另一个世界
苏晚靠着冰冷的墙壁
腿有些发软
剧烈的奔跑和紧张让她体力透支
她看向顾言
他站在巷口阴影与光亮的交界处
侧脸轮廓冷硬
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的街道
白大褂早已不知去向
深色的便装上沾了些许污渍和铁锈
显得有些狼狈
却丝毫不减他身上的危险气息
那条信息
苏晚再次开口
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不稳
净化执行者
是什么
普罗米修斯协议
又是什么
顾言收回望向街道的目光
转向她
黑暗巷中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医疗研究项目
苏晚
他缓缓说道
声音低沉而沙哑
那是一个筛选和改造计划
由某些隐藏在幕后的势力推动
目的是创造……更“优秀”的人类
或者
清除他们认为的“瑕疵”
净化
就是指清除
苏晚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蔓延至全身
那些标注着净化完成的人
她声音微颤
他们……死了
顾言沉默了片刻
默认了她的猜测
而我主导的临床试验
苏晚想起那个关系网络图
也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你的技术
你的突破
是建立在……
她说不下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言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像被触及了逆鳞
不完全是
他打断她
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
我是在利用他们的资源
做我自己的研究
我想找到真正治愈疾病的方法
而不是那种……激进的筛选和改造
但我也被困住了
苏晚
我不得不提供一些数据
不得不……
他看着她的眼睛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但苏晚明白了
他游走在灰色地带
用一部分妥协换取研究空间
同时也被这个庞大的黑暗计划所捆绑
他所处的境地
远比她想象的更危险更复杂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能轻易暴露
为什么他需要她的帮助
却又将她置于险境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问
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他简单地说
而且……
我原本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但现在看来
不可能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的信号干扰器
刚才在通道里用了最后一点电量干扰了他们的追踪信号
现在
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座城市
他们很快会进行全城搜捕
他看向她
伸出手
那个硬盘
给我
苏晚下意识地捂紧了放硬盘的口袋
警惕地看着他
这里面不仅有普罗米修斯协议的罪证
可能也有顾言无法洗清的参与证据
交给他
意味着交出了所有的筹码
顾言看出了她的犹豫
他放下手
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
你不信任我
他陈述道
经历了刚才的一切
我很难……
苏晚没有说完
但意思明确
信任在真相的碎片和死亡的威胁面前
变得脆弱不堪
顾言点了点头
似乎并不意外
他拿出一个普通的黑色手机
递给她
用这个
里面有新的加密联系方式和一个临时安全屋的地址
我们分开走
目标小一些
你去找那个安全屋
我会引开可能的追踪
他顿了顿
深深地看着她
苏晚
活下去
把真相带出去
说完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
快步走出小巷
融入了外面街道稀疏的人流中
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小巷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握着那个尚有他余温的手机
站在冰冷的黑暗里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但手心里硬盘坚硬的触感
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危险气息
都在提醒她
现实有多么残酷
她看着顾言消失的方向
心中五味杂陈
他再次将她推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却又给了她生的工具和方向
她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
也不知道是否能再见到他
她只知道
她必须移动
现在
立刻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
拉紧卫衣的帽子
低着头
快步走出了小巷
向着未知的安全屋
向着更深的谜团走去
夜色吞没了她的身影
城市的霓虹在她身后闪烁
如同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裂隙已经撕开
深渊的回响
正从四面八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