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止戈三字一出。
就连一直神色淡然,波澜不惊的皇太后都忍不住的抬头看向那一唱一和的两人。
太监安顺,十分懂事儿的走到温良身边,将他手中文书取过,双手呈给了太后。
目光自那文书上扫过,她眉峰越皱越深。
“这不可能,当初魏止戈贪功冒进死在关外,一众将士看在眼中。
后来又寻得他的尸身,身上伤口,战甲,命牌,无一处出错。
魏止戈怎么可能还活着?”
兵部尚书,赵景程替太后问出了疑惑。
他一开口,下面朝臣马上有人跟着应声:
“是啊,若这魏止戈当真还活着,那他当初假死私自离开西岭关,又流落西澜一年之久。
如今倒趁机冒头,如此行迹,也着实可疑。”
“此人,会不会是西澜王故意投出的诱饵?”
“是啊,虽说魏家数代忠勇,但我听闻这魏止戈少时可是魏家最不着四六的一个。
假死?
我看,是欺君罔上,另有图谋才是。”
宋钰冷眼看着众人,当真是大开了眼界。
刚才还口口声声念叨着,有魏家人在,必保大邺江山稳固。
眼下人真的来了,反而一个个的又开始针锋相对,恨不得将魏家死绝了才好。
“温大人。”宋钰看向温良,“不知这文书之中,可有写明事情原委?
魏将军为何会流落西澜?他如今又是何情况?”
崔实点头,“是啊,温公。
就算我们想要重建关州军,也得先清楚魏将军眼下是何情况?可还能领兵?”
温良看向这一眼便能分出楚河汉界的两帮人,眼中带着明显的戏谑,
“这书信之中确实有简单提及。”
温良先是回头看向俞靖岚,见他点头这才道:
“魏将军当年遇伏重伤后被西澜牧民所救。
许是因为伤到了头,醒来之后竟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且这西澜牧民多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迁徙一次,几乎一直游转于西澜各地。
直到近期,这混乱的记忆才所有好转,这才想起自己是谁。
又得知西澜与大邺讲和,眼下已是盟友,这才主动向西澜人透露了身份。
并借由西澜王的手,向大邺发来了书信。”
一旁的鸿胪寺卿听罢赶忙点头,“温公所言不差,且西澜那边还等着陛下回音。
眼下西岭关外尽是夷族之人,若是让他们知道魏将军在关外,恐有性命之忧。”
宋钰点头,“既如此,让西澜王护送魏将军归国,再重组关州军,眼下便是最优的解决办法了。”
宋钰虽为女子,但自从火铳问世,朝中再无人敢小觑于她。
再加上如今这神焰军几乎就捏在宋钰手中,她练兵之事朝中众臣皆有耳闻,对宋钰也是钦佩不已。
是以,此番她虽是这殿内官职最小,年龄最小,甚至资历最小之人。
说出这番话,也并没有人开口辩驳。
甚至一些大臣还跟着连连点头。
“魏家世代忠良,魏将军绝不会叛逃。
正如温公所言,有魏将军在,西岭关,有救了。”
眼看殿中争执声渐弱。
温良道:“陛下不如请崇安王过来?”
众臣闻言心中皆是一凛。
对啊。
这魏家人没了,但崇安王还在。
只要这位还在,那魏止戈又怎么可能会叛变?
俞靖岚同样心情大好。
他再次看向太后,
“母后,我这便给西澜王回信,让他帮魏将军重回大邺。
再向各军中发出调令,让之前分开的关州军众将士,重回西岭关。
虽说眼下关州军将士不如老将军在时的全胜时期。
但只要再加上火铳相助,东夷之乱,可解。”
太后看着俞靖岚,目光温和的点头。
可那捏着文书的指节,却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
一众官员,甚至没能等到清欢露面儿,便各自领了一堆的活儿匆匆离开。
宋钰一线吃瓜,最后也不过是被问了些眼下神焰军训练成果之类的事宜。
虽时日尚短,但火铳这玩意儿也不是什么难用的东西,只要掌握入门和维护,以及突发事件的处理。
倒是阵型的排演,稍耗默契和时间。
且这人在盛京,想要送到西岭关去最快也得半月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对于眼下局势,还不如那个“可能活着的魏止戈。”
宋钰一想到在殿中时,俞靖岚和温良两人的一唱一和,便觉得好笑。
太后眼下怕是已经被气了个半死。
……
柔仪殿内。
太后看着站在眼前的兵部尚书赵景程。
“你当真不知,魏止戈还活着之事?”
赵景程神色惶恐,“这件事确实处处透着蹊跷。
当初魏止戈身中数箭,坠入冰窟,是几百将士亲眼目睹的。
钱塘的死也证明了这一点儿。
而且,当初尸体被寻回,我的人也看了。
那身上中箭之处也与当时魏止戈中箭之处吻合。”
眼看太后脸色越发难看,赵景程急急道:
“除非,当初魏止戈的死便是诈亡,有人替他中箭坠入冰窟。
不然他不可能还活着。”
可他也想不通,当初魏止戈身边跟着的只是一个家仆。
且那家仆提前被魏止戈支走,后来又出现在崇安王身边。
魏止戈身旁,再没有第三人才是。
且那日将士可是看的真切,魏止戈一路从鬼城之中杀出,那一身的功夫可不是随便寻个替死鬼便有的。
赵景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猜测道:
“会不会是那贺兰晓联合陛下,寻人冒充魏家人?”
“哼。”太后冷哼一声,“你以为那贺兰晓是傻子吗?
这魏止戈若是假的,只要一露面便会被识破。
他没有将信直接给俞靖岚,而是随书文发到鸿胪寺,便是为了走一条明路。”
太后目光阴沉。
本想着俞靖岚若是能披挂上阵,死在关外,眼前的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却不想,他竟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魏止戈必然没死,且一直和俞靖岚有联系。
“怪不得,俞玄策那小崽子突然没了夺嫡的心思,甚至费尽心思的笼络的朝臣一夕之间都倒向了他。
两人怕是早就有所合谋。”
太后突然看向赵景程,
“我能拆关州军一次,便能拆第二次。”
“魏止戈……
如此愿意为了大邺鞠躬尽瘁,那便让他去。”
她目光阴沉,“去找曹峥,让他好好查查,到底是谁让他悄无声息的活到现在。”
既然那死去的人不是他,想必当时被箭刺穿,受伤之人也不见得是他。
太后突然想到,俞玄策自西岭关归来,便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以往的鲁莽消失不见,变得颇为沉得住气。
如此想来,那魏止戈怕从那时起就待在他身边了。
太后神色凛然,“再去查崇安王,查他身边的人,多了哪些,少了哪些。”
赵景程这大冬天的硬是急出一脑门的汗来,他连连点头,这才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