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与三人没有拒绝休息，毕竟下楼了可就真的没时间休息了。
老铁头把他们带到一个空房间，推开房门里面有一张小床：“这个房间没人住，床也挺大的，你们三个就在这里挤挤吧，明天早上我会来叫你们。”
“谢谢。”严清与诚挚地感谢。
“多大点事。”老铁头摆摆手，又拿来一套被子，“你们晚上有事的话叫我，别客气。”
“好的爷爷。”周淮起道。
等到老铁头离开房间，三人才开始大眼瞪小眼。
这张床不小，但是睡三个人还是有些过于勉强。周淮起是绝对不允许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跟严清与躺在同一张床上的，自己睡中间也不行。
顾玄主动抱起另外一床被子到沙发上：“你们俩睡。”
他懒得在这种事情上计较，更何况……他看着周淮起和严清与之间的氛围，觉得自己像个发光的电灯泡。
“哇，不愧是首席。”周淮起朝顾玄竖起大拇指。
“嗯。”顾玄在沙发上坐下，这沙发也挺大的，在这里将就一晚也不委屈，对于常年在外执行任务风餐露宿的他来说，这已经算不错的条件了。
周淮起一把拉过严清与，按坐在床边：“赶紧休息，没多少时间了。”
顾玄已经和衣在沙发上躺下了，背对着他们，似乎准备立刻入睡。
周淮起利索地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然后拍了拍身边空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严清与：“快进来，被子我都捂热乎了。”
严清与看着他这毫不避讳的样子，脸上有些发热，但还是依言脱掉外衣，小心地躺了进去。床确实不大，两人并肩躺着，胳膊不可避免地挨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周淮起侧过身，面对着严清与，压低声音用气声道：“别多想，快睡。”
他的手在被子下悄悄握住了严清与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严清与的心跳漏了一拍，回握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事情那么多，也不是自己熟悉的床，严清与是很难入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周淮起在身边，他就感觉到十分安心。
他感觉周淮起在自己额头上亲了一下，然后又把自己往怀里带了带，睫毛微微颤抖。
沙发上的顾玄听着床上窸窸窣窣的动静，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睛，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出去站岗。
严清与在周淮起怀里一觉睡到天亮，还是被周淮起从被窝里挖出来的。
“宝贝～起床咯～”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周淮起有点肆无忌惮了。
严清与入睡困难清醒也困难，等到周淮起要脱他衣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抓着衣服下摆：“干什么！现在不是那种时候。”
周淮起动作一顿，看着严清与紧张地抓着衣摆脸颊微红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凑得更近，几乎贴着严清与的耳朵，委屈巴巴道：“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不分场合的人吗？”
“那身衣服不够破旧，铁头爷爷给我们准备了一套旧衣服，更符合我们艰难求生的形象。”周淮起嘴上说着正经话，手划过严清与的腰侧。
严清与被碰得有点痒，往后退了退，知道自己刚才反应过度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小声嘟囔：“……那你自己换自己的去。”
“我的早就换好了。”周淮起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灰扑扑、带着些许霉味的旧衣服，然后拿起旁边那套同样风格的衣物，在严清与面前晃了晃，“我帮你换，贴心吧。”
“贴心……贴心。”严清与红着脸，被他那么一闹困意都消失无影无踪了。
“那我有没有什么奖励？”周淮起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眼神期待地看着严清与。
严清与看着他这副无赖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门关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极快地，蜻蜓点水般地在周淮起指着的脸上亲了一下。
“行了，快换！”亲完立刻推开他，抢过衣服，自己动起手来。
周淮起摸着被亲到的地方，心满意足地笑了，也不再闹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严清与白皙的后背和纤细的腰，等他套上衣服，再上前一步帮他系好粗糙的衣带。
两人刚收拾妥当，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顾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好了吗？该出发了。”
他的声音平淡，仿佛完全不知道屋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严清与深吸一口气，压下脸上的热度，应了一声：“好了。”
周淮起总是想找机会跟他亲近，现在又抱着他不撒手，严清与又奖励了他一次，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被严清与拉着一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顾玄抱着臂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也已经换上了同样的旧衣，脸上做了伪装，涂上了黑黑的泥，整个人好像黑了八度。不用走近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臭味。
周淮起捏起鼻子：“你掉坑里了吗？”
“我只是拿水洗了把脸而已。”顾玄道。
“但你这样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中枢城人。”
“要的不就是这种效果？”
老铁头端着一盆泥吭哧吭哧地走了过来：“来，你们俩也过来伪装一下。”
严清与看着这盆散发着恶臭的泥巴迟迟无法行动：“这是泥巴？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我混了点水，可能有点臭，”老铁头这才注意到顾玄，“天哪，你怎么涂了那么多？脸上抹两下差不多了。”
“……”顾玄忍着把那句怎么不早说咽了下去，拼命给自己找补，“我比较出名，我怕别人认出来。”
老铁头噢了几声，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周淮起在一旁已经憋不住笑出了声，顾玄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严清与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沾了一点往自己脸上手上抹。虽然有点臭，但不用涂全脸就觉得还好。
几人准备好就打算出发，老铁头和薛奶奶正担忧地看着他们。
“孩子们，把这个拿着。”薛奶奶塞给他们几块用干净布包着的黑麦饼，“路上要是饿了，垫垫肚子。”
老铁头也担心：“记住，万事小心！情况不对，立刻就跑，出了事可以来找我们。”
“我们记住了，谢谢爷爷奶奶。”严清与从来没享受过老辈子的关心，莫名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意，但是他拒绝了黑麦饼，“我们自己有食物，这些饼你们自己留着吧。”
没有更多的时间告别。三人最后检查了一下伪装和随身物品，深吸一口气，推开铁门。
清晨的地下城五层，光线依旧昏暗压抑，毕竟这是地下，有些人一辈子也照不到阳光。
严清与一阵恍惚，他好像也没有感受过真正的阳光。
越靠近旧广场，人流越密集，广场上闹哄哄一片，倒是比领饭的时候热闹多了，看得出来确实都是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广场边缘站了好几个守卫，周淮起观察了一番，这里面竟然没有哨兵向导，全是普通人。看来招工和中枢塔没什么关系，是地下城自发组织的。
广场中间搭了一个台，台上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管理者已经就座，面前摆着登记簿，扩音器里传来冰冷而没有起伏的声音：“排好队，一个个过来！身强体壮的优先，病秧子，偷奸耍滑的都滚远点！”
人群开始骚动，向前拥挤，却又在守卫凶狠的目光下不敢太过造次，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严清与三人混在队伍中段，跟着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管理者给他们发了几个号码牌，不断有人被叫到号数，走上台，接受简单的盘问。
被选中的，脸上露出一丝短暂的欣喜，然后被指示站到另一边等待，被刷下的，则满脸失望地退入人群。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周淮起随便找个管理者在面前站定。管理者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周淮起一眼：“名字？以前干过什么活？”
周淮起故意带了点口音回答：“俺叫周二够，只欠娃过狂。”
管理者皱了下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淮起：“周二狗？之前挖过矿？”
“对滴对滴。”周淮起连连点头。
管理者看着周淮起结实身板，点了点头，在簿子上划了一下：“过去那边等着。”
周淮起心中一喜，顺利过关！他下了台，默默走到被选中的那群人里，又回头看还没叫到号的两人。
下一个是顾玄。他那即使收敛也依旧迫人的气势让管理者多看了两眼。
“干过什么？”管理者的眼神带上一丝审视。
“搬货。”顾玄言简意赅。
管理者似乎觉得他有点不好惹，估计是哪条街上的地头蛇。这种人最难管理，容易拉帮结派，但这人又看着十分能干，于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在本子上记下他的号码：“过去吧。”
顾玄也顺利通过。
最后是严清与。他看起来比周淮起和顾玄要清瘦一些，即使做了伪装，依旧让管理者皱了下眉头。
“你？”管理者上下打量他，“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重活？”
严清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我，什么活都能学！”
旁边的守卫似乎有些不耐烦，用枪托杵了杵地面：“快点，后面还很多人等着呢！”
管理者似乎被催促得烦了，又看严清与一副聪明样，看了一眼严清与的号码牌，在本子上写了什么，挥了挥手：“行吧行吧，也算一个，过去。”
严清与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低头道谢，快步走向周淮起和顾玄。
“诶为什么他们只问我名字？”
“不知道，也许是个人兴趣爱好吧。”顾玄抱着臂。“其他人都只是登记号码牌。”
“只登记号码牌，要是号码掉了被别人拿走了不是能直接顶替吗？”周淮起皱眉。
“也许他们根本不在意到底是谁去做工，他们只是想要人。”走到周淮起身边严清与才松了一口气。“而且他们挑选的都是身强体壮的，那些没通过的要从这些通过的人手里抢号码牌，没那么容易。”
“有道理。”周淮起把号码牌挂自己脖子上，“这样总不可能有人偷了。”
严清与拍了拍周淮起胸口的号码牌：“小狗牌。”
“嗯？你说什么？”周淮起揽过严清与的肩膀。
“没什么，现在要保持点距离，不然会被注意到。”严清与把周淮起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去。“周二狗。”
“噗，二狗。”顾玄忍不住嘲笑。
“你笑什么笑，我允许你叫了吗？”周淮起朝着顾玄龇牙。
严清与捏捏他的胳膊，让他老实点。
招工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全部筛选好了，被选中的年轻人占了大半个广场，除非真的瘦弱地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要不基本上都能通过。
下面真的有那么缺人吗？严清与想着。
“都安静！”高台上的管理者拿起扩音器，大喊，“被选中的人，跟着守卫走，排好队，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东张西望！违令者，取消资格！”
守卫走了过来，开始驱赶这群被选中的工人，人群开始移动，像被驱赶的羊群一样。
人群被分流，驱赶着登上不同的车。车子内部连椅子都没有，人都挤着像货物一般被关了起来。
严清与三人尽量坐在了一起。周淮起让严清与坐在角落的位置，自己挡在外面。顾玄则坐在他们旁边。
“哐当”一声，货车后门被关上了，把最后一丝昏暗的光线也挡在了外面，车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车厢内没人说话，只有车引擎的轰鸣声，和一些人的呼吸和咳嗽声。
严清与的手在袖子下悄悄握紧了。周淮起的手覆盖上来，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车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准备下车！”守卫的声音透过车厢壁传来，显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