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西南,曦光矿区的深渊底部。
战斗已然结束。
天魔领主的分身,在杨昭以刀光劈中打神鞭碎片、李灵珠用混天绫扯动帝骸、蒋子文借孽镜台镜光灼烧、周洵以鬼帝印镇压、崔嵬凭律令束缚的五重打击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彻底溃散为精纯的魔气,随即被周洵的鬼帝印与蒋子文孽镜台的虚影联手湮灭。
满地的魔化实验体与守卫残躯,正由崔嵬指挥着后续赶来的众多阴差进行有序的清理,那些被标记的研究人员生魂,也已全部锁拿完毕。
场中所有的目光,此刻尽数聚焦在那尊西极鼎,以及旁边的西岳帝骸之上。
杨昭的天眼依然半启,银芒流转不定,正仔细检视着鼎身。
他谨慎地用三尖两刃刀的刀尖,调动自身精炼的神力,配合天眼洞察,逐步将那枚仍散发着不稳定波动的打神鞭碎片,自西岳帝骸的胸骨之中剥离而出。
碎片离体的刹那,一股磅礴却归于永寂的神性波动弥漫开来,令人肃然起敬。
杨昭迅速取出一只早已备好的玉匣,匣身刻满封印符文,他将碎片置入其中,再贴上数道符箓,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周洵则神情庄重,指挥着几名气息沉凝的鬼差,小心翼翼地将西岳金天愿圣大帝的巨大神骸平放于铺展开,且绘有安魂符咒的黑缎上。
神骸表面的魔纹正逐渐淡去,然而,其所遭受的亵渎与污染,并非短时间内就能全然净化,需带回幽冥据点,借助九幽之气徐徐温养涤清。
每一位参与搬运的鬼差动作皆轻柔缓慢,心怀对这位镇岳大帝的敬意。
忽然,众人的视线都带着几分诧异,齐刷刷投向了巨鼎。
就在打神鞭碎片被取走、天魔分身溃灭、帝骸移开的瞬间,西极鼎身上那狰狞的饕餮纹路陡然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暴虐、贪婪而又古老苍茫的气息喷薄而出!
嗷——!
一声比天魔咆哮更为原始、凶戾,满载洪荒煞气的兽吼,自西极鼎身轰然爆发!
鼎面那凶狞的饕餮纹路骤然炽亮!
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凶煞之气,恰如狂涛骇浪,席卷了整个深渊之底!
赤红色的凶芒冲天而起,裹挟着吞噬万物的贪狂之势!
在场五位神只霎时本能地绷紧心神,神力自主运转,护持周身!
杨昭将三尖两刃刀横置身前,眼眸锋芒毕现!
李灵珠的混天绫赤霞奔涌,业火升腾!
蒋子文身后的孽镜台虚影剧烈震荡!
周洵头顶悬浮着鬼帝印,散发出沉重的威压!
崔嵬法典哗啦翻动,律令光环层层点亮!
光芒之中,一头巨兽虚影猛烈挣扎,最终脱离鼎身,落地凝实!
其形似羊,人面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却更慑人心魄的吼声——正是上古凶兽,饕餮真身!
尽管气息明显虚弱,但那源自太古的凶威,仍令五位神只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松懈!
巨兽饕餮仰首怒啸,赤红凶目扫过在场的众人,野性的威胁充斥其中。
可紧接着,它身上的光芒再度闪烁,巨大的兽躯快速收缩变幻。
转眼之间,那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兽踪影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倚着鼎足站立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暗红色纹路的劲装,棕色卷发有些凌乱,一双赤瞳狂野不羁,嘴角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容,正是刚刚饕餮所化的人形。
他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的轻响,赤瞳掠过全场,尤其在杨昭手中寒芒流转的三尖两刃刀上停顿了片刻,随即冷笑。
“啧,这么紧张干什么?刚脱困,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他语气随性,又显得对万事都提不起劲。
“至于现在嘛……暂时没打算和你们这帮煞神动手,亏本买卖。”
几乎就在饕餮化形的同时,一缕微弱的白光自他体侧分离,轻盈落地后,幻化成了一匹神骏非凡的白毛细犬。
细犬甩了甩头,周身微光荡漾,刹那间变作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双眼炯炯有神。
少年现身后,目光第一时间就牢牢锁住了杨昭。
那抹熟悉至灵魂深处的气息,令他眼眶蓦地泛红,激动得连声音都哽咽起来,不管不顾就要扑上前去:“主人主人!真的是您!”
“站好。”杨昭开口,语气虽淡,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和。
他抬手虚按,制止了少年要冲过来的动作。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少年那张与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稍显稚嫩的脸时,就已经确认——确实是哮天犬无疑。
少年立马乖乖站定,却还是忍不住吸着鼻子,泪眼汪汪地盯着杨昭,恨不得立即贴上去。
“嗤!”饕餮抱臂旁观,赤瞳中尽是戏谑,“几千年了,还是这副德行,丢不丢人?被关在那破鼎里的时候,是谁天天嚷着要出去找主人的?”
哮天犬顿时炸毛,扭头怒瞪着饕餮,脸上泪痕未干,却凶悍地回怼:“要你管!臭饕餮!总比你成天只会吃吃吃,差点被天魔当成储备粮抽干了好!”
“哟!长脾气了?若不是爷顺手护着你,你早被那魔头炼化成渣了!”
“谁要你护!我自己能撑到主人来!”
“呵,等你主人来,你骨头都化成灰了!”
“你乱讲!”
李灵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化形后的哮天犬与饕餮,蒋子文则与周洵对视了一眼,眼中也有一丝感慨。
见这一凶兽一神犬刚脱困就争执不休,众人放松了戒备,却有点哭笑不得。
杨昭揉了揉眉心,打断了他俩激烈的吵嚷:“够了。”
他视线转向饕餮,天眼中银芒微动,问道:“饕餮,你既已脱困,此后有何打算?”
饕餮歪着头,赤色双瞳环顾着满目疮痍的战场,又瞥了瞥杨昭和他身后气鼓鼓的哮天犬,脸上露出玩味的邪笑。
“打算?现在外面看着似乎挺有趣,跟着你们凑个数,瞧瞧热闹,不行吗?”
说着,他瞟了眼周洵的鬼帝印和蒋子文身后的孽镜台虚影。
“放心,现在还不想给你们添乱。”
此时,周洵手中的鬼帝印轻微一震,蒋子文也似有所感。
“陛下传谕,”蒋子文沉声道,目光看向众人,最终落在周洵身上,“命我等即刻清理现场,护送帝骸与碎片返回临江幽冥分局暂驻。”
“此间西极鼎虽本源受污,但终是镇地神物,不可轻动。帝君谕令,由周鬼帝施以‘九幽镇封’,暂闭此地气机,后续交由凡俗相关部门循迹接管处置。”
杨昭颔首,表示知晓,再次望向饕餮:“既如此,便先一同返回,但须守规矩。”
饕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周洵迈步上前,鬼帝印悬停在西极鼎上方,他口中诵诀,引动九幽之气,化为重重玄奥符印,将巨鼎和此地方圆数里内都暂时封镇隔绝,静待后续专业处置。
不多时,阴差们抬起西岳帝骸,杨昭手托着封印玉匣,一行人在更多阴差的簇拥下,化作道道流光,离开了这片已被完全肃清的庞大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