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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明紫藤花之家深处,“雪见居”的和室内,壁炉的余烬散发着最后一丝暖意,将彻骨的严寒牢牢挡在厚重的纸拉门外。白鸟岩裹着厚实柔软的棉被,在这片隔绝了北境风雪的静谧中沉沉睡去。长途跋涉的疲惫被温暖的安宁抚平,一夜无梦。

当生物钟如同最精密的机括,在清晨六时整将他唤醒时,窗外依旧是沉甸甸的铅灰色天幕,黎明似乎被冻结在浓稠的夜色边缘。推开拉门,一股裹挟着冰晶碎屑的凛冽寒气瞬间涌入,瞬间驱散了室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暖意。白鸟岩却深吸了一口气,刺骨的凉意如同清澈的冰泉,瞬间灌满肺腑,冲刷掉最后一丝朦胧睡意,每一根神经都在冰冷的刺激下变得敏锐而雀跃。

他喜欢寒冷,这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感。血液在冰寒中奔流得更快,一股对即将到来的锤炼的纯粹期待感油然而生。

他换上那身标志性的黑色立领剑士服(内衬显然有厚实的防风保暖层),束紧腰带,将“降灵”稳稳佩于腰侧。推门而出,踏入庭院。积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浓白的雾团。

他在微明的晨光中沿着回廊踱步,很快便寻到了一处被高大院墙围拢、积雪清扫得颇为干净的宽阔训练场。场地边缘摆放着各种石锁、木桩等器械,中央区域最为空旷。

薄暮微光中,已有两三个身影在活动筋骨,做着基础的热身。白鸟岩没有在意他们,径直走到场地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区域。他解下“降灵”,连鞘插在一旁的积雪中,随即从场边拿起一柄训练用的沉重木刀(素振棒)。站定,沉腰,吸气。

“呼——!”

第一记空挥带起的劲风便撕裂了冰冷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呼啸。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动作沉稳、精准、力量内蕴。每一次挥臂、拧腰、踏步,都带动全身肌肉协调发力,木刀划破空气的轨迹稳定得如同用尺子量过。没有花哨,只有最基础的重复,每一击都凝聚着千锤百炼的意志。四十分钟过去,汗水虽未浸透衣衫,但口鼻间呼出的白气已如浓雾般缭绕,在清冽的晨光中格外醒目。

收势。他放下木刀,气息依旧平稳悠长。目光转向插在一旁的“降灵”。右手握住刀柄,拇指轻推镡口。

“铮——嗡!”

一声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锋鸣骤然响起,仿佛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睑。深沉的墨黑刀身带着熔岩脉络般的暗红纹路,在灰暗的天光下流淌着内敛而危险的光泽。

剑术练习,正式开始。

“唰!唰!唰!”

刀光乍起!不再是基础的空挥,而是真正的杀伐之技!水之呼吸的灵动迅捷在他手中化作了奔涌的激流!劈、斩、撩、刺、抹……每一个动作都迅如雷霆,却又带着水流般的连绵不绝。刀锋撕裂空气的声音尖锐刺耳,卷起的劲风将地上的浮雪都吹拂开来。他身形腾挪闪转,步法精妙,每一次发力都带动脚下的积雪向四周爆开细小的雪浪。

训练场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结束热身的队员们陆续加入训练,刀剑碰撞声、呼喝声、脚步踏地声开始交织。然而,当白鸟岩的剑势展开,那磅礴的存在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动作太快!力量太沉!气势太盛!

训练场上的声响不知不觉间低了下去。队员们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中央那道如同风暴核心的身影牢牢攫住。他们慢慢地、默契地向场地边缘退去,如同退潮般,将最中心那片区域完全让给了白鸟岩。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涟漪,在刀锋破空的间隙中悄然扩散:

“喂喂……这位小哥是谁啊?新来的?好面生……”

“不知道啊,昨天才到的吧?这气势……霍!”

“这剑术……简直像怪物一样!每一刀都感觉能劈开山石!”

“哎!我倒是听说,昨晚小樱乃那丫头,好像在主屋那边大呼小叫的,说什么‘本部’、‘柱来了’?”

“哈?柱?!开什么玩笑!柱级的大人物那般稀缺,怎么会来我们这?而且……他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顶多二十出头?”

“就是!我看啊,八成是小樱乃又在咋咋呼呼!”

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飘入白鸟岩耳中。他心无旁骛,剑势愈发凌厉,仿佛要将这北境的严寒与胸中翻腾的战意一同斩开。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响亮、如同银铃般的声音穿透了训练场的嘈杂,远远传来:

“大家——!开饭啦——!!”

是樱乃!她站在训练场入口处,双手拢在嘴边,仰着小脸,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清晨特有的活力,如同枝头欢叫的雀鸟。这声音,这姿态,与昨日在白鸟岩面前那个拘谨羞涩、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小丫头判若两人!白鸟岩脑海中瞬间闪过佐藤健司先生那句带着笑意的评价——“平日里像只小雀儿”。

樱乃喊完,习惯性地踮起脚尖,目光扫过场内众人。当她的视线掠过人群,精准地捕捉到场中央刚刚收刀入鞘、气息微喘的白鸟岩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那双圆圆的杏眼猛地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紧接着便是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无措。

“白……白鸟大人?!”她惊呼出声,声音都变了调,小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人群边缘挤了进来,一路小跑到白鸟岩面前,双手紧张地揪着衣角,头垂得低低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浓的窘迫和歉意:“您……您怎么在这里?我刚刚……去您房间找您没找到……那个……我刚刚……我平常不是...”她语无伦次。

白鸟岩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脸颊红得快要滴血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温和。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早上好,樱乃。习惯了晨练,这里很好。”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脸上写满好奇、探究,甚至带着几分促狭笑意的队员们。

樱乃的脸在周围人毫不掩饰的注视和低笑声中,红晕迅速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那份窘迫中的可爱几乎要溢出来。

“哈哈,小樱乃,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不像你啊!”一个看起来和樱乃相熟的年轻队员忍不住打趣道。

“就是就是,平日里就数你嗓门最大,今天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另一个队员也跟着起哄。

“喂,樱乃,这位小哥到底是谁啊?给我们介绍介绍呗?”有人直接问道,目光在白鸟岩身上逡巡。

樱乃的头埋得更低了,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上的积雪,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白鸟岩看着她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他朝樱乃的方向又迈近两步,随即转过身,面向场内众多队员。

喧闹的训练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诸位,”白鸟岩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沉稳、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在下白鸟岩。”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现任鬼杀队‘破戒柱’之职。奉主公产屋敷耀哉之命,前来常驻北海道松明城。”

他略一停顿,让这石破天惊的身份信息在众人心中炸开,然后才继续道:“今后,将与诸位并肩作战,守护此地安宁。请多指教。”话语简洁明了,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字字千钧,如同宣告的钟声在寂静的场地上空回荡。

死寂!

仿佛时间被冻结了一瞬。紧接着,“轰”地一声,训练场上炸开了锅!

“柱?!他……他真的是柱?!”

“破戒柱?!我的天!传说中的柱级大人!”

“小樱乃说的是真的!柱真的来我们松明城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们这里居然有柱级大人常驻了?!之前只听说过偶尔会有柱前来帮忙解决一两个任务,这次居然常驻?!”

“难怪……难怪那么强!刚才那剑术……简直非人哉!”

惊叹、难以置信、狂喜、敬畏……种种情绪交织在队员们的脸上和声音里。他们看向白鸟岩的目光彻底变了,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尊崇。

白鸟岩在一片喧哗中,已自然地转回身,面向仍处于震惊与羞涩双重漩涡中的樱乃。她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确认和周围巨大的反应冲击得有些发懵,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他。

“走吧,”白鸟岩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去吃饭。”

樱乃这才猛地回过神,脸上依旧红扑扑的,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份确认职责后的认真。她挺直了小小的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更专业一些:“白鸟大人要……先回房间吗?我帮您打好饭菜,送到‘雪见居’去!”她语气郑重,仿佛照顾好柱大人是她此刻最重要的使命。

白鸟岩看着她努力板着小脸、却掩不住那份稚气的认真模样,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加深了些许。他目光坦然地直视她清澈的眼睛,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不,我们一起。和大家一起。”

那双深邃的黑眸太过平静坦然,樱乃刚有些平复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刚褪下去一点的红晕再次爬上脸颊,她慌忙低下头,小声应道:“……是,白鸟大人。”

……

食堂位于主建筑的一侧,空间宽敞,弥漫着食物温暖的热气和喧闹的人声。长条木桌旁坐满了结束晨练的队员。当白鸟岩在樱乃的引领下步入时,原本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议论和无数道敬畏、好奇的目光。樱乃努力维持着镇定,将白鸟岩引到一张相对靠前、人稍少的桌子旁坐下,然后飞快地跑去取餐。

早餐是典型的日式简餐:热腾腾的白米饭,味噌汤,烤得焦香的多春鱼,一小碟腌渍萝卜,还有一碗热乎乎的根菜炖煮。分量十足,带着北地特有的粗犷和暖意。樱乃小心翼翼地帮白鸟岩摆好碗筷,自己则端着一份小份的坐在他斜对面,小口小口地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白鸟岩,又飞快地低下头。

白鸟岩安静地进食,动作利落,对周围的目光浑若未觉。他能感受到食堂里气氛的变化,敬畏之下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期待。

早餐过后,樱乃乖巧地收拾好餐具。白鸟岩对她点点头:“我去见健司先生。”

“是!健司大人应该已经在主厅等候您了!”樱乃连忙应道。

……

再次踏入昨日那座庄重古朴的主厅,佐藤健司果然已端坐于主位矮几之后,面前摊开着地图和卷宗。见到白鸟岩进来,他立刻起身相迎。

“白鸟大人,晨安。昨夜休息得可好?”佐藤健司声音洪亮,带着关切。

“很好,多谢健司先生安排。”白鸟岩颔首致意,在客位坐下。

“那就好。”佐藤健司松了口气,随即神情转为凝重,“白鸟大人,想必您今晨在训练场和食堂,已对我们松明紫藤花之家的人员构成有了初步印象。现在,请容我向您详细禀报此地的运作实情。”

他指着铺开的地图,手指点在代表松明城的位置:“如您所见,北海道地广人稀,环境恶劣,鬼杀队力量远逊于本州。因此,我们采取了集中驻守的策略。松明紫藤花之家,是北海道西南部最大、也是最重要的据点,常驻剑士约五十余人,家级至癸级皆有,但……”他叹了口气,“高端战力极其匮乏,丙级以上者寥寥无几,甲级更是凤毛麟角。猎鬼行动,基本是以此为中心,向周边辐射。”

“此地人手捉襟见肘,导致许多恶鬼无法及时讨伐,甚至盘踞一方,危害日深。”佐藤健司的语气沉重,“这带来了一个在本州难以想象的情况——北海道的许多民众,是知晓恶鬼存在的!他们深受其害,一旦发现恶鬼踪迹,往往会直接到这里来上报信息。这是我们任务来源的重要途径之一,却也……反映了此地的严峻形势。”

他顿了顿,继续介绍行动模式:“针对上报或探查到的恶鬼情报,我们会进行初步评估。对于那些情报显示、或经验判断实力较弱的恶鬼,”他指向厅外,“我们会如同本部一样,直接通过鎹鸦调派实力匹配的队员前往处理。”

佐藤健司的眉头紧紧锁起,声音也低沉下来:“然而,对于那些已知实力强劲、凶残狡诈,或者由普通队员讨伐失败的目标……我们缺乏足够的高阶战力进行精准指派。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权宜之计。”他做了个揭示的动作,“将相对清晰的恶鬼情报、实力评估、以及可能的危害程度,整理成任务书,悬挂在‘任务厅’的卷轴之上。”他指向大厅侧后方一道挂着“任务厅”木牌的门,“戊级及以上剑士,皆可自由查看并接取。但……”

他苦笑一声,带着深深的无力感:“这实质上是‘谁在据点、谁有能力、谁愿意冒险’,谁就去接下。很多时候,面对那些盘踞已久、凶名赫赫的恶鬼,低级队员去了无异于送死,而实力稍强者又未必能及时赶回或愿意冒险……许多高阶任务只能长期悬置,往往这时候只能求助总部派遣柱级剑士前来。”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白鸟岩,眼中充满了希冀与如释重负,“此乃无奈之举,绝非长久之道。如今您——破戒柱大人亲临坐镇,实乃松明城万千生灵之幸!有您在,那些悬而未决、如同毒瘤般的高阶恶鬼,终于有了被彻底拔除的希望!我们肩上的重担,也能卸下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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