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韩伟骂作“穷鬼新郎”的婚宴,正是陆天远办的。
要是他走近了看到是江琳,该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呢?
可是命运没有安排他们相撞。
就这么擦肩而过。
婚纱照送来得有点晚。周五早晨,才挂到墙上。
来不及多欣赏几眼,就要赶去宴请现场。
按陆天远的安排,宴请这天,江琳从一位女副校长家里“出嫁”,有面子。
陆天远和女性同事、领导,向来都处得很好。
他为人成熟老练,又有北方人的圆融。
这位女副校长,被他亲切地称为大姐”,管她妈叫做“咱妈”。
很多北方男人都会这一套。
江琳穿了一身暗红套装,即使不结婚,也可以做职业装穿。
马旋这次当了她的“伴娘”,帮她拎包。
江琳从不熟悉结婚的流程,她只听他的。全程懵懵懂懂,像个大号漂亮智障。
下车时,依照陆天远的安排,他捧着花束,将“新娘”从车上抱下。
他今天穿了一套蓝西装,看起来很年轻,像个三十多岁的大小伙子。
一下车江琳就傻眼了。
这阵仗,和她有关?
还是和别人撞了场子?
不是说请“几位领导”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小田说,昨天和师父在一起写请柬,写了一整天。
能请的都请了,包括很多江琳不认识的。
小田和小朱负责收礼金、记账。一个帆布书包,红包落叶一般往里塞。
和陆天远打过架的王院长,也在贵宾席就座,还被安排了“领导讲话”。
面子给他了,但是得说违心的话。
老头儿依然不高兴。这桌子除了医院领导层,还有几个科室主任。
老头儿反复下定义:“等着吧,他们绝对长不了。”
又说:“大家伙评评,有谁会在这种小饭店办婚宴?这对得起谁?”
“人家姑娘结个婚,怎么连婚纱都没有?”
按说,王院长的身份,最适合做“证婚人”,到台上宣读结婚证。
但是没领证,这个环节就省了。通常也没人会怀疑。
因为年龄的差距,这场婚宴办得很轰动。
所以有些同事,尽管不熟,接到请柬后,还是来了。
来看个新鲜,凑个热闹。
来人纷纷夸新娘漂亮,新郎帅气。
真情假意,皆有之。
里面,也有王珊夫妇。她的高富帅老公,今天穿了白西装,很惹眼的一个,而且表情傲慢自负。
王珊对她老公说:“瞧瞧江琳这个傻姑娘,嫁给这么大一个人。除了钻戒,什么都没有。”
“没有聘礼、项链、金手镯,结个婚就穿这一套衣服……”
她老公说,“子非鱼蔫知鱼之乐,也许人家就喜欢这样的。”
下午两点半之前,大家要上班,宴席结束。
匆匆收拾完毕。陆天远让小田他们帮忙将剩余酒水送回家。
同时嘱咐江琳:“你先回家休息,我去一趟银行。”
咿?重要角色不跟“新娘”一起“入洞房”,要单独行动?
她问道:“你去银行干嘛?”
他说:“我去把礼钱存起来,省得丢了。将来还得还复人家。”
小田他们因为要拿很多东西,并不和江琳一起走。
她这个“新娘”,“结婚”当天,后半场,要独自一人回家?
怎么都觉得怪怪的。
她茫然地想了一会儿,走向公交站牌。
一车人散发着微微的汗味,只有她一身庄重,脸上浓墨重彩,鹤立鸡群。
马旋发来一条微信:“你们今天收了多少钱?”
她站着,一手抓住上面的手环,一手给马旋回信息:“不知道啊。”
马旋:“那你回去查查礼单,将来参加别人婚礼,好知道去多少。”
马旋又说:“对了,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的红包,有五千块钱,在你的包里。”
“啊?这么多!太多了马旋,我还给你三千吧,你结婚时我才给了你二千!”
马旋:“不用转了,这是邱立斌的意思。让你自己存着,不要告诉……姐夫。”
这……江琳感动得无以言表。
这一刻,为马旋两肋插刀的心都有了。
直到傍晚六点,陆天远才从银行回来。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
将身上的衬衣脱了放到盆里,自己动手洗了。
看到另一个盆子里有江琳一条内裤,也顺手给她洗了。
让她感到奇怪:“你,给我洗内裤?”
他笑笑:“这有什么,以后我也给你洗。”
“老公”这个东西,原来可以这么使用的。
她还处在阵发性困惑中:婚姻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好像,浪漫的事还没做完呢?从此,就是有家的女人了?
晚上,他俩面对面躺着。
他问:“丫头,你真的心甘情愿嫁给我?”
她眼神纯净:“嗯。”
结婚这种事能开玩笑吗,谁还不是想和老公过一辈子。
尤其还办了这么大规模的婚宴,那是一种约定俗成的承诺,想反悔也不可能了啊。
如果结婚了,“离婚”那种伤心的事,想都不要想。
他都离了两次婚了,肯定不可能再离了啊。
她肯定是他最后一个、最珍爱的小新娘。
他动情地望着她。
“谢谢你,丫头。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嫁给我,给了我巨大的安慰和精神力量。”
她温柔乖巧地微笑。
“希望你一辈子都对我好,老公叔叔。”
他好喜欢这个称呼,重复了一遍:“哈哈,老公叔叔,叫老公大爷也行。”
他今天特别疲惫,没有做夫妻间的事。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又躺倒了。
虽然她有点期待,但一点没流露出来。
她穿着一条浅黄色吊带睡裙,模特一样的线条诱惑力十足。
她自己都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臀部,自恋地轻吻了一下自己上臂。
心说:美女呀,江琳,你必须有人珍惜疼爱呀。
陆天远很快就睡着了,有轻微的鼾声。
江琳睡不着,瞪着圆圆的、微微吊梢的眼睛,一遍一遍,翻看她的婚纱照。
似乎在不知疲倦地欣赏她一生的契约。
床头挂着一个横着的,两人都是白色礼服。
如果他再年轻几岁,也很般配的一对。
可他年轻的时候,和前妻1号在一起,他们那时候才十六七岁。
玄关旁边挂着一个长方形的,他穿黑西装,她穿墨绿色燕尾裙,露着锁骨和胸沟。
马旋说,这张上面的她,不像个正室太太,像极了民国时期的三姨太、四姨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自己就那么像一个第三者吗?就不能有点正室范儿吗?
下半夜。她被一阵翻书的声音惊醒了。
倏然睁开双眼,发现这位“老公叔叔”正倚床看书。
一个男人读书的样子多么好看呵。沉稳、沉静、智慧。
他发现她被吵醒了,就放下了书,说了声“抱歉。”
然后侧身抚摸她优美凉滑的睡裙线条,说了声:“身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