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山里的颜色变得浓烈起来,柞树叶黄得耀眼,枫树梢红得似火。曹家小院的日子,也在这片绚烂的秋色中,迎来了两桩天大的喜事。
头一桩喜事,是管彤彤身上来的。自打从海边回来,她就总觉得身子懒懒的,闻见油腥味儿有点恶心,起初只当是路上劳累,歇歇就好。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不但没见好,月事也迟了十来天没来。李凤英是过来人,瞧着儿媳妇那脸色和胃口,心里头就猜到了七八分。她悄悄把曹云飞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眉眼里却藏不住笑:“云飞啊,妈瞅着彤彤这样儿,怕是……又有了!”
曹云飞当时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这话,斧头差点砸到脚面上。他愣了好几秒,才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妈!您说真的?!”那声音都变了调儿。
“八九不离十!明天你赶紧套车,带彤彤去公社卫生院找大夫瞧瞧去!”李凤英拍着儿子的手,喜滋滋地吩咐。
第二天,曹云飞哪儿还顾得上别的,天蒙蒙亮就套好了驴车,铺上厚厚的褥子,小心翼翼地把管彤彤扶上车,一路慢悠悠、稳当当地往公社赶。检查结果出来,果然如李凤英所料——管彤彤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消息传回屯里,曹家小院顿时炸开了锅。曹有才激动得手直抖,把那杆老烟袋擦了又擦,却忘了点上。李凤英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当即就要去鸡窝抓那只最肥的老母鸡,要给儿媳妇炖汤补身子。左邻右舍听说后,也都纷纷上门道喜。这个送来自家攒的鸡蛋,那个拿来几尺柔软的棉布,说是给未来的小娃娃做衣裳。
“哎呀,恭喜啊有才叔!云飞又要当爹了!”
“彤彤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这回指定给老曹家再添个大胖小子!”
“说不定是个闺女呢!闺女好,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
祝福声、欢笑声,几乎要把曹家的房盖给掀了。管彤彤坐在炕上,被大伙儿围着,脸上泛着红晕,手不自觉地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眼里满是温柔和期待。曹云飞更是像喝了二两蜜似的,从里到外都透着甜意,干活儿格外有劲儿,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重活都包揽了。青山和云霞知道快要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也兴奋得不得了,围着管彤彤问东问西。
这添丁进口的喜气还没过去,第二桩喜事又接踵而至——靳从起和小娟的婚事,正式定了下来!
其实这事儿两边老人早就心里有数,靳从起和小娟也情投意合。从海边回来后,靳老蔫和靳从起特意备了厚礼,由曹有才和管大山陪着,正式去了趟望海坨,找小娟的父母提亲。小娟父母对靳从起这小伙子的实诚和勇敢早有耳闻,加上有曹云飞这层关系,自然是满口答应。两家人一合计,眼看就要入冬,不如趁着农闲,把喜事办了。
定亲的日子选在一个天高气爽的吉日。靳家院子里摆开了流水席,虽然比不上城里大饭店的排场,但大碗的猪肉炖粉条、喷香的小鸡炖蘑菇、整条的红烧大鲤鱼、还有曹家特意提供的海米拌凉菜、海带炒肉,也是堆满了桌子,实惠又体面。屯里的老少爷们、姑娘媳妇几乎都来了,热闹非凡。
靳从起今天穿了一身崭新的蓝布中山装,头发梳得溜光,脸上因为激动和害羞,红得像下了蛋的母鸡。小娟则穿着件红底碎花的新棉袄,低着头,脸颊飞霞,偶尔抬眼偷偷瞅一下未来的女婿,嘴角含着羞涩的笑。按照老规矩,双方换了庚帖,下了定礼(靳家送了一对银镯子,一副金耳环,还有四色礼;小娟家回了亲手做的布鞋和鞋垫),这亲事就算正式定下了。
“老靳大哥,恭喜啊!从起这孩子成了家,可就真立事了!”
“小娟这闺女多好啊,又俊又勤快!你们老靳家有福气!”
“啥时候办喜酒?咱可都等着喝这杯喜酒呢!”
靳老蔫和靳从起忙着给乡亲们敬酒,脸上笑开了花。曹云飞作为靳从起最好的兄弟,自然是忙前忙后,帮着招呼客人。他看着靳从起那副既兴奋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和管彤彤定亲时的光景,心里也为这个发小感到高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越发高涨。就在这喜庆的当口,公社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来了,送来一个厚厚的包裹,收件人是曹云飞。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陈卫国和陈建设兄弟从部队寄来的!除了一些当地的土特产,还有一封信和一件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信里,兄弟俩先是祝贺曹云飞一家平安归来,并关切地询问了海上之行的详情。接着,他们提到了一个重要消息:部队最近淘汰下来一批旧装备,其中有一种便携式的卫星电话,虽然型号老点,但在没有信号的地方也能通话,非常适合曹云飞他们以后出海或者在山里联系。他们想办法申请了一台,随信寄来,算是送给曹云飞的一份“大礼”,希望这“顺风耳”能帮上忙,也方便日后常联系。
曹云飞小心翼翼地拆开油布,里面露出一台军绿色的、看起来十分结实笨重、带着一根可伸缩天线的机器。他按照信里附带的简单说明,试着在院子里开阔地拉出天线,开机,指示灯居然真的亮了起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打给谁,但这玩意的出现,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呆了!
“俺的娘哎!这……这就是电话?不用扯线就能打?”栓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可是部队上的好东西!云飞,你这朋友交得太值了!”赵铁军见识广些,啧啧称奇。
这台卫星电话,仿佛一下子把偏远的山屯和外面的广阔世界拉近了。它不仅仅是一件珍贵的礼物,更象征着曹云飞建立起来的、跨越地域的深厚情谊和越来越广的人脉网络。
定亲宴在这意外的惊喜中达到了高潮。双喜临门,让整个屯子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曹云飞看着眼前的一切:怀孕的妻子、定亲的兄弟、真诚的朋友、支持他的乡亲,还有那台预示着未来无限可能的卫星电话,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力量。
家庭在扩大,社会关系在巩固,事业的基础在夯实。这一切的温馨与稳固,都将成为他未来迎接更大风浪的坚实后盾。夜幕降临,喧闹散去,曹家小院里,曹云飞轻轻拥着管彤彤,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