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复苏的意志，时间的赌局与混沌的蜕变
星瞳离去的星光仿佛还残留在视网膜上，而她留下的“肃正协议”警告，则如同最寒冷的冰锥，刺穿了调试站内短暂的、劫后余生的庆幸。空气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连永寂冰原呼啸的风声，此刻听来都像是为文明敲响的丧钟。
“肃正协议……”林薇重复着这个词语，双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在玄瞳和“遗产”数据库的碎片中见过相关记载，那是“方舟”体系最终极的清理手段，一旦启动，便是不死不休，直至目标被从物理到信息层面彻底抹除，绝无转圜余地。相比起来，之前的仲裁舰简直可以称得上“温和”。
“妈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雷皓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他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暴戾与不甘，“那帮铁疙瘩就没完没了是吧？！”
苏清没有说话，只是将陈星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信念通过指尖传递过去。她低头看着他苍白却依旧坚毅的侧脸，感受着他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必须醒过来！只有他，才有可能带领大家在这绝境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仿佛是回应着她心中最强烈的呼唤，陈星那沉寂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一股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灰蒙气流，如同沉睡火山下的第一缕熔岩，自他心脉深处缓缓溢出，开始沿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艰难地流转。
这气流与之前那狂暴浩瀚的混沌归墟之力截然不同，它更加内敛，更加深邃，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仿佛能干涉时间流逝般的、难以言喻的奇异波动？
“他的生命体征在回升！”一直紧盯着监测仪器的医疗组长惊喜地叫道，“灵魂波动也开始活跃！他……他在靠自己的力量苏醒！”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只见陈星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在抵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与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进行着沟通。他周身的灰蒙气流流转速度逐渐加快，所过之处，那些因力量反噬而断裂、枯萎的经脉，竟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滋养，重新焕发出生机！
更令人惊奇的是，在他身体周围极小范围内，光线似乎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扭曲，时间的流速仿佛也变得不太稳定，时快时慢。
苏清能清晰地感觉到，陈星体内那新生的力量，与她渡入的星辉之力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形成了一种奇妙的互补。星辉之力如同最温和的催化剂，加速着他自身本源的复苏与对那新生力量的掌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陈星那紧闭的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与深藏的疲惫，睁了开来。
那双眸子，依旧是星云与深渊交织，却似乎比昏迷前更加深邃，更加……包容万物。左眼星云的旋转中，偶尔会闪过一丝银色的、仿佛能定格时光的轨迹；右眼深渊的死寂之下，也似乎多了一缕孕育着未知可能的微光。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苏清脸上，看到她眼底那未干的泪痕和浓浓的担忧，心中一痛，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我没事”的安抚眼神。
随即，他看向围拢过来的雷皓和林薇，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睡了多久？外面的情况？”
林薇迅速将星瞳到来以及“肃正协议”的消息告知了他。
陈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当他强行引动“源初之律”时，他就知道，必然会引来更高层面的注视和更严厉的“清算”。
“三个月到半年……”他低声重复着林薇关于阙歌者通道恢复时间的推算，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也就是说，我们首先要面对的，是来自‘秩序’本身的……终极审判。”
他尝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力量，那股新生的、带着时间波动的灰蒙气流温顺地回应着他，虽然总量远不如前，但其“质”却似乎发生了某种跃迁。他感觉，自己现在对混沌与归墟的理解，以及对周围时空的感知，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我们能挡住那什么狗屁‘肃正协议’吗？”雷皓急声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陈星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如果来的只是之前仲裁舰的水平，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借助地利和刚刚获得的一些感悟，或许能周旋。但‘肃正协议’……根据‘遗产’数据库中的零星记载，其出动的舰队规模和力量层级，远超仲裁庭。正面抗衡，胜算……极低。”
气氛再次凝固。
“但是，”陈星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颗依旧在隔离舱中沉睡的混沌结晶上，“我们并非没有机会。”
“星瞳给了我们一个选择，但我们选择了留下。那么，我们就要利用好这‘三个月到半年’的时间，做好我们自己的选择。”
他强撑着坐起身，苏清连忙扶住他。
“第一，修复与强化。林薇，希望号的数据、‘学院’可能的援助、以及我们手头所有的资源，全部用于调试站的修复和升级。我们需要一个更坚固的堡垒，也需要……能威胁到‘肃正协议’舰队的手段。”
“明白！”林薇立刻应下，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第二，成长与突破。”陈星看向苏清和雷皓，“苏清，你刚刚彻底融合星辉之力，需要尽快熟悉和掌握它，你的‘容器’血脉是我们应对各种极端力量的关键。雷皓，你的妖核经历【焚血】后似乎也有了蜕变迹象，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苏清和雷皓重重颔首。
“第三，”陈星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他看向那颗混沌结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弄清楚，我们手中掌握的，到底是什么力量，以及……如何真正地驾驭它。”
他抬起手，掌心对着隔离舱的方向。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催动力量，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他体内那新生的、带着时间波动的混沌气流，与结晶内部那沉寂的、更加本源的力量，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同源共生的共鸣。
“我能感觉到，”陈星轻声道，“它和我，都处在一种‘蜕变’的边缘。上一次的爆发，耗尽了它积攒的力量，但也打破了某种桎梏。如果……如果我们能找到正确的方法，加速这个过程，或许能在‘肃正协议’到来之前，获得一张……真正的王牌。”
这是一个更加大胆的赌局！将希望寄托在一颗状态不明、曾经展现出毁灭性力量的混沌结晶上！
但此刻，他们别无选择。
“对了，”陈星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林薇，“希望号带回来的星辉泉水，还有剩余吗？”
“有！已经分析出最佳使用方案，正准备用于你的恢复……”
“先不用全部用在我身上。”陈星打断她，“分出一部分，浓度稀释，用于加速调试站内所有伤员和战士的恢复。我们需要每一个能战斗的人，尽快恢复到最佳状态。另一部分，用于……尝试与那颗结晶进行温和的能量交互。”
这个决定再次出乎众人意料。将宝贵的、能救命的星辉泉水分给普通伤员？甚至用于试验？
但看着陈星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林薇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凝聚所有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博取那渺茫的胜机！
“我立刻去办！”
随着陈星的苏醒和一系列指令的下达，调试站这台濒临崩溃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带着一种悲壮而决绝的气息。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一场用文明存亡作为赌注的豪赌。
陈星在苏清的搀扶下，走到观测窗前，望着外面残破而忙碌的景象，望着天空中那两道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痕，以及更远处那如同冰冷眼眸般的清道夫战舰。
他的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体内那新生的力量无声流转。
“时间……我们最缺的是时间……”他低声自语，左眼中那丝银色的时间轨迹微微闪动，“但如果……我能稍微‘借用’一点时间呢？”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在他心底悄然萌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