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目睹了那如同白色沙海般的晒盐场和堆满盐仓的惊人储量后,宋清越、张阿进和刘大牛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紧张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踏实感。
困扰麻风村许久的缺盐难题,在此刻似乎迎刃而解,并且找到了一条稳定、长期的供应渠道!
这趟冒险,来得太值了!
时近中午,海岛上的阳光又给这个冬日带来几分暖意。
阿水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家里用午饭。赶了一大早的路,又经历了心情的起起伏伏,三人早已饥肠辘辘,便没有推辞,跟着阿水来到了村子边缘一处简陋的石屋前。
阿水的家和他的人一样,简单而朴实。石屋低矮,里面陈设极少,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正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着,见孙子带了客人回来,脸上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奶奶,这是来买盐的客官,留他们吃顿便饭。”阿水高声说道。
老奶奶笑着点点头,用围裙擦了擦手,开始往屋里那张粗糙的木桌上端菜。
当菜肴一样样摆上桌时,宋清越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只见那张不大的木桌上,赫然摆着一大盘橙红诱人、个头饱满的清蒸花蟹!旁边是一大盘用粗盐焗得香气扑鼻的花螺!还有一大盘色泽鲜红的水煮大海虾!以及两条肥美的、淋着少许酱汁的清蒸石斑鱼!
海鱼的鲜香、蟹螺的咸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其诱人的气息,冲击着每个人的嗅觉。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主食只有寥寥几根蒸熟的、颜色灰白的根茎状食物,孤零零地放在一个小盘子里。
这……这一桌在她前世堪称豪华海鲜盛宴的菜肴,在这里,竟然只是渔村人家一顿普通的午餐?宋清越看着那盆里堆成小山的海鲜,再想想前世那昂贵的价格,一时竟有些恍惚。
阿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招呼他们坐下:“几位客官,快请坐。家里实在没什么粮食了,只剩下这点海里捞上来的东西,勉强充饥,希望你们不要嫌弃简陋。”
“不嫌弃!不嫌弃!谢谢阿水小哥,谢谢奶奶!”张阿进连忙说道,眼睛却忍不住往那盘大虾上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在山里长大,河鱼倒是见过,这等海虾却是头一回见。
刘大牛更是直接,指着那盘张牙舞爪的花蟹,又是好奇又是兴奋:“阿水兄弟,这螃蟹长得可真花哨,壳上还有花纹哩!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玩意儿呢!谢谢款待!”
他差点忘了宋清越的叮嘱,好在及时刹住了车。
阿水和他奶奶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动筷。
宋清越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叹,连忙拉着还有些拘谨的阿进和大牛坐下,真诚地向阿水和他奶奶道了谢。
张阿进和刘大牛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但在宋清越率先掰开一只肥美的花蟹,露出里面饱满雪白的蟹肉,并示范着蘸了点盘底的汁水放入口中后,那极致的鲜甜味道瞬间征服了他们的味蕾!
“唔!好吃!”刘大牛含糊不清地赞道,也学着她的样子,抓起一只蟹,有些笨拙却又迫不及待地啃咬起来。
张阿进则对那盐焗花螺产生了兴趣,学着阿水的样子,用根细竹签巧妙地一挑,完整的螺肉便脱壳而出,放入口中,咸香弹牙,别有风味。
那清甜紧实的海虾、鲜嫩滑腻的石斑鱼,更是让这两个山里年轻人大开眼界,吃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
大牛吃东西老是喜欢吧唧嘴,给这顿海鲜大餐带来了很多乐趣。
宋清越也沉浸在久违的海鲜盛宴中,原来古代海边居民真的是会在荒年靠海鲜充饥。
这纯天然、无污染的海鲜,味道比她前世在都市里吃的不知鲜美了多少倍!每一口都是大海慷慨的馈赠。
宋清越注意到,阿水和他奶奶对满桌的海鲜似乎兴趣不大,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只虾,然后便一人拿起一根那灰白色的蒸根茎,默默地吃了起来,脸上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平淡,在荒年里,摄入淀粉对他们来说比摄入蛋白质重要太多了,这个道理,宋清越是懂的。
宋清越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那盘“主食”上。
张阿进和刘大牛显然也没见过这东西,刘大牛还好奇地问:“阿水兄弟,这是啥海里的宝贝?”
阿水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这不是海里的,这叫木薯,是以前南洋人带来的,在岛上种活了。我们岸上好像没有这东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地提醒,“几位客官,这东西能吃,顶饿,但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中毒,肚子疼,严重的可能……我们村里以前有人吃多了出过事。你们尝尝味就好,还是多吃点海货吧。”
宋清越也留意到了那木薯!
宋清越心中猛地一跳,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她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心脏却激动地“怦怦”直跳!
木薯!她懂啊!她前世学农,对木薯这种高产、耐瘠薄的热带作物再熟悉不过了!
木薯确实含有氰苷,生食或处理不当食用容易中毒,但只要经过正确的去皮、浸泡、煮熟等处理,就能完全去除毒性,变成一种优良的淀粉来源,而且木薯的产量极高!
看着阿水和他奶奶将那珍贵的木薯当作无奈之选,甚至带着恐惧食用的样子,再看着这满桌在他们眼中可能已经吃到腻烦的海鲜,宋清越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这一趟险冒得,实在是太值了!
不仅找到了稳定可靠的盐源,还意外发现了木薯这种可以解决麻风村粮食多样性甚至未来发展的宝贝!
海鲜虽好,毕竟不能顿顿当饭吃,而且运输保存不便。
但这木薯不同啊!
她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表面上依旧平静,拿起一根木薯,仔细看了看,然后学着阿水奶奶的样子,剥开外面那层薄薄的、有些纤维感的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薯肉,小心地咬了一口。
口感粉糯,带着淡淡的甜味,确实很像芋头,但更干一些。
“味道还不错。”宋清越笑着说道,心中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如何与这个海岛建立更深入的联系,不仅仅是买盐,或许……还能进行一些“贸易”?用山里的一些东西,来换取这海里的盐和这岸上罕见的木薯?
在宋清越心中,这次的海鲜大餐,已经远远超越了一顿饭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