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深处传来的靖安二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卫珩与绵绵心中漾开层层不安的涟漪。王氏,这个被囚禁的继母,身上竟还牵扯着二十多年前那桩滔天旧案?
“必须弄清楚王氏与靖安侯府的关联,以及那个与她秘密接触的人是谁。”卫珩在书房内踱步,烛火映照着他凝重的侧脸,“佛堂看守严密,我们的人不便直接靠近,以免打草惊蛇。”
绵绵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或许,可以借助春草。” 她看向卫珩,“春草如今在王氏原先的院子里做些杂役,离佛堂不算太远,且她心思细,又对我们心存感激,是个可靠的人选。只需让她留意佛堂外围的异常动静,尤其是夜间,未必会引起注意。”
卫珩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可。但务必嘱咐她,安全为上,只需远观,不可近察,有任何发现,立即通过青黛禀报,绝不可擅自行动。”
次日,绵绵寻了个由头,叫青黛将春草唤至芸澜苑一处僻静厢房。
春草如今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是那副怯懦模样,见到绵绵,恭敬行礼:“姑娘唤奴婢有何吩咐?”
绵绵让她坐下,温和地问道:“在那边院子可还习惯?有没有人为难你?”
春草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托姑娘和世子的福,现在活计轻省多了,也没人刻意刁难奴婢。”
“那就好。”绵绵微微颔首,压低声音,“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请你留意。”她斟酌着词句,“佛堂那边……近来似乎有些不太平,夜间偶有异常声响。你住得近,若是夜里当值或起夜时,远远瞧见什么可疑的人影,或是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不必声张,悄悄记下,寻机告诉青黛姐姐即可。切记,只是远远看着,千万别靠近,更别让人察觉你在留意那边,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春草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绵绵的意思,这是要她暗中监视佛堂。她想起之前金嬷嬷和王氏对自己的苛待,以及绵绵对自己的救助,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勇气和报恩之心,郑重地点头:“姑娘放心,奴婢晓得了,一定会小心留意,绝不给姑娘和世子添麻烦。”
安排下春草这步暗棋后,卫珩与绵绵将部分注意力转向了京郊族学的卫瑄。
这日,族学的夫子托人带回一封卫瑄的家书,是写给父亲卫琮和兄长卫珩的。信中,卫瑄用工整稚嫩的笔迹汇报了近期的学业,背诵了几段新学的文章,字里行间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认真,末尾还问候了祖母和母亲。
卫琮看后,只是随意放在一边,并未多言。卫珩却拿起信,仔细看了一遍,对绵绵道:“瑄弟的字,比离府时进益了些。文章虽浅,但条理尚算清晰。”
他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语气温和,先肯定了卫瑄的进步,又就他文章中提到的几个典故,略作引申和讲解,并随信附上了两本适合他现阶段阅读的史论注解,以及丹桂精心准备的一盒新巧点心。
“他年纪小,骤然离府,心中难免惶惑。虽其母有错,但他终究是卫家血脉,是我的弟弟。”卫珩封好信,对绵绵道,“若能引他向学向善,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府中助力,至少,莫要让他因母之过而走上歧路。”
绵绵赞同地点头:“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你如此待他,他心中自有感知。”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芸澜苑早已熄灯歇下。值夜的青黛却听到院门被极轻地叩响了三下,这是与春草约定的暗号。
青黛悄声开门,只见春草裹着一件深色外衣,神色紧张地溜了进来。
“青黛姐姐,”春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喘息,“奴婢……奴婢方才起夜,瞧见佛堂后墙的阴影里,好像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奴婢没敢靠近,但看那身形轮廓,不像府里的人,倒有点像……有点像之前来府上送过东西的那个……城西松泉斋的伙计!”
松泉斋!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扬州那个与李崇、与七爷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松泉斋,它的伙计,竟然深夜出现在京城卫国公府的佛堂外,与囚禁中的王氏秘密接触?!
消息立刻传到卫珩与绵绵耳中。两人睡意全无,披衣起身。
“松泉斋……竟然将触角伸到了京城,伸到了我们府内!”卫珩眼神冰冷,“王氏与他们的牵扯,比我们想象的更深!靖安侯府、过河拆桥……难道王氏手中,握着什么能让七爷或其党羽忌惮的东西?”
绵绵心中亦是翻江倒海:“如此看来,那个神秘的七爷,其势力网络恐怕遍布南北,连京城都在其掌控之下。他派人接触王氏,是灭口?是警告?还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佛堂那扇紧闭的木门之后,囚禁的不仅仅是一个失势的继母,更可能是一个关乎巨大秘密的钥匙。
“让墨玄立刻去查那个松泉斋伙计的底细,以及城西松泉斋在京中的一切关联!”卫珩下令,随即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看来,我们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探访一下那位在佛堂中静养的母亲了。”
夜色浓重,佛堂的阴影仿佛在不断蔓延,与京城各处潜伏的危机悄然连接。卫珩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风暴眼的边缘,而风暴的中心,似乎正指向那个始终隐藏在最深处的——七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