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卫珩与绵绵依照计划,继续高调地在淮安城内活动。他们先是巡视了卫家的绸缎庄,仔细查问近半年的账目与往来客商,又去了粮铺,对漕粮收购的价格、品质询问得极为详尽,俨然一副专心核查家族产业、不涉他务的模样。
暗中的眼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回报上去,得到的指示依旧是:严密监视,勿要打草惊蛇。
午后,卫珩以:需往清江浦查验家族船坞为由,命人备车,一行人再次登上来时的客船,逆流前往清江浦。此举合情合理,未引起过多怀疑,那些眼线也分出一部分,或乘小舟,或走陆路,继续尾随。
客船行至距离清江浦尚有十数里的一处河道拐弯,水流相对平缓,岸边芦苇丛生。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阴云密布,眼见一场秋雨将至。
“就是这里。”卫珩站在船头,望着渐暗的天色与茂密的芦苇荡,低声道。
计划悄然启动。船舱内,早已准备好两套与卫珩、绵绵身形相仿的布衣。两名机灵的侯府亲卫迅速换上,并稍作易容,在暮色掩护下,与另外两名亲卫一起,乘坐小船,继续朝着清江浦方向驶去,做出主子仍在船上的假象。
而真正的卫珩与绵绵,则在内应船夫的协助下,与墨玄、小满一起,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利用芦苇荡的遮蔽,泅渡至对岸一处预先勘察好的僻静河滩。
秋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很快变得绵密。雨水冲刷着痕迹,也阻碍了视线,为他们的撤离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河滩上,顾惜朝提前安排接应的人早已备好快马和干燥的衣物等候。四人迅速换上衣衫,来不及多做休整,便翻身上马。
“走!”卫珩低喝一声,一夹马腹,率先冲入雨幕之中。绵绵紧随其后,墨玄护在侧翼,小满则被墨玄用披风裹紧,安置在自己身前,共乘一骑,以确保她的速度和安全。
几骑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泥泞的乡间小道,向着扬州方向疾驰。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衣衫很快湿透,但无人抱怨,也无人放缓速度。他们必须抢在对方发现他们金蝉脱壳之前,尽可能远离淮安,抵达相对陌生的扬州地界。
夜雨、泥泞、陌生的道路,以及可能随时出现的追兵,让这场奔袭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墨玄控马技术极佳,即使在湿滑的道路上也能保持稳定,他尽量用身体为身前的小满挡住大部分风雨。小满紧紧抓着马鞍前的环扣,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坚实体温和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惧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与他同舟共济的决心。
绵绵的骑术稍逊,卫珩便始终控马与她并行,时而伸手扶她一把,确保她不会落单。风雨中,两人目光偶尔交汇,无需言语,彼此的信任与扶持尽在不言中。
与此同时,那艘前往清江浦的客船及小船,在抵达清江浦码头时,便被守候在此的眼线围住。当发现船上只有几名亲卫伪装的主仆时,对方才惊觉上当!
“追!他们一定还没走远!肯定去了扬州方向!”为首者气急败坏地吼道。
然而,夜雨滂沱,掩盖了马蹄印记,也拖延了追兵组织人手的速度。等到他们辨明方向、集结人马追出时,卫珩四人早已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领先了至少两个时辰。
奔袭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雨势渐歇,四人已是人困马乏。卫珩寻了一处隐蔽的山坳,决定稍作休整,饮马,并补充些干粮。
墨玄利落地生起一小堆篝火,驱散寒意,也烘烤湿透的衣物。小满连忙拿出用油纸包好的、尚未被雨水浸透的干粮分给大家。
“墨玄大哥,你先吃点。”她将最大的一块肉脯递给墨玄,眼中满是关切。
墨玄接过,沉默地咬了一口,又将水囊递给她。
卫珩与绵绵坐在火堆旁,看着地图。
“我们已进入扬州地界,但距离松泉别’所在的城西尚有数十里。”卫珩指着地图,“对方发现我们逃脱,必定会在扬州加强盘查。我们不能直接进城。”
“先找个可靠的落脚点,打探清楚城内的风声,再图后计。”绵绵建议道,她的脸色因连夜奔波而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
就在这时,墨玄忽然抬手,示意噤声。他侧耳倾听片刻,眼神一凛:“有马蹄声,人数不少,朝这边来了!”
四人立刻熄灭火堆,牵马隐入更深的树丛之中,屏息凝神。
很快,一队约莫十余骑的人马出现在山坳入口处。他们并未穿着官服,但行动整齐划一,眼神锐利,显然训练有素。为首一人勒住马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方才卫珩他们歇息的地方,尤其是在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处停留片刻。
“刚走不久。”他沉声道,“搜!他们带着女眷,跑不快!”
手下立刻分散开来,在山坳内展开搜索。
树丛中,卫珩握紧了绵绵的手,墨玄已将短刃握在手中,小满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追兵近在咫尺,一旦被发现,必将是一场恶战!
危机,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