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国,皇城。
本该是佛国净土,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抛绣球招亲”,平添了几分荒诞与躁动。
长街之上,人流如织,喧嚣鼎沸,无数青年才俊、凡夫俗子,乃至一些隐藏行迹的精怪修士,皆翘首以盼,目光热切地望向那高耸的彩楼。
传闻中,那公主有倾国倾城之貌,更身具异香,能引来蝶舞翩翩。
彩楼之上,一道倩影凭栏而立,身着华贵宫装,容光绝世,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属于凡尘的清冷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她便是那“假公主”,实为广寒宫中偷跑下界的玉兔精。
她手中把玩着一颗散发着朦胧月华的绣球,目光扫过下方芸芸众生,嘴角噙着一抹玩弄蝼蚁般的淡淡笑意。
她状态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游戏人间的惬意。
下界为妖,假冒公主,不过是太阴星君默许、佛门安排下的一步闲棋,用以考验那取经人的禅心。
她身负太阴本源,可借九天月华之力,只要月辉所照,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更能借助太阴星君留下的后手,关键时刻遁回月宫。
有此依仗,她何惧之有?只待那唐僧入彀,演完这场风月戏码。
然而,她那份超然自得,在某一刻骤然凝固。
一道身影,并未在下方拥挤的人潮中,而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彩楼之巅,与她隔空相对。
来者并未散发多么惊天动地的气势,但那周身自然流转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色气流,以及那双洞彻虚妄、冰冷无情的眸子,让她体内的太阴本源瞬间发出了尖锐的预警!
那不是取经人!是……煞星!
“妖孽,戏该收场了。”
悟空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玉兔精心头剧震,强自镇定,娇叱道:“你是何人?敢扰本公主招亲大典!”
她暗中已全力引动太阴本源,周身月华大盛,如同披上了一层清冷皎洁的光纱,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之力连接着九天之上的太阴星,随时准备借力或遁走。
玉兔精深知先下手为强,玉手轻扬,那蕴含月华的绣球并非掷向悟空,而是猛地炸开!
化作亿万道凝练如实质的月白光针,如同疾风骤雨,铺天盖地射向悟空!
每一根光针都蕴含着极寒冻气与蚀魂之力,更能引动对手体内的太阴潮汐,从内部瓦解防御!
此乃她神通“太阴戮魂针”!
悟空立于原地,不闪不避。
那漫天月白光针射至他身前三尺,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不断流转的灰色墙壁。
混沌之气微微荡漾,那些足以冻结元神、撕裂金仙法体的光针,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湮灭、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彻底激起。那试图引动体内潮汐的异力,更是被混沌之躯彻底隔绝,毫无作用。
玉兔精脸色微变。
一击无功,玉兔精毫不迟疑,身形骤然变得虚幻,仿佛要融入周遭的月光之中!
这是她的保命遁法“月影化虚”,可借一切月辉折射之影瞬间远遁,诡异莫测!
然而,她身形刚动,便感觉周围的空间变得粘稠无比,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并非强大的力量压制,而是空间本身的结构被某种更高层面的规则强行固化、封锁!
她那无往不利的月影遁法,此刻竟难以施展,仿佛所有的“影子”都被钉死在了原地!
悟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并未出手打断,但那无形的混沌领域已然展开,隔绝内外,扭曲规则。
“你的依仗,是这九天月华?”
悟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
“那便,让它照不进此地。”
他抬脚,轻轻一跺。
并非踏在彩楼瓦片上,而是踏在了此方天地的“规则”节点上。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急速扩散,瞬间笼罩了整个彩楼,乃至小半个皇城上空!
霎时间,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明明是白昼,烈日当空,但在悟空领域笼罩的范围内,光线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抽离、吞噬!
天空骤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陷入了一种绝对的、连星光都无法透入的“永夜”!
唯有玉兔精身上那层月华光纱,成了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却也在急剧黯淡,仿佛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她与九天太阴星的联系,被这混沌领域·永夜,彻底斩断!
“不!我的太阴本源!”
玉兔精发出惊恐的尖叫,她能感觉到体内那浩瀚无尽的月华之力正在飞速流失,再也得不到丝毫补充!
那清冷的光纱迅速变得稀薄,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与恐慌!
失去了月华,她不过是一只修为尚可的兔妖罢了!
就在玉兔精因力量流失而心神失守,身形摇曳,几乎要维持不住人形的刹那——
悟空动了。
他一步踏出,穿越彼此间短短的距离,出现在玉兔精面前。
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神通,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萦绕着凝练的混沌之气,轻轻点向她的额头。
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某种道韵,封锁了她所有闪避的可能。
指尖触及光洁的额头。
玉兔精浑身剧颤,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
她周身的月华彻底消散,华贵的宫装如同幻影般褪去,身形迅速缩小,最终化回一只通体雪白、瑟瑟发抖的玉兔原形,跌落在彩楼冰冷的瓦片上,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只剩下恐惧。
悟空并未下杀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玉兔,随手打出一道混沌禁制,将其法力封禁,提在手中。
他抬头,望向那九天之上,太阴星所在的方向,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虚空,与广寒宫中某道清冷的目光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威胁。
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
广寒宫内,桂花树下,太阴星君静静立着,手中捏着一枚玉杵,望着下界的方向,良久,最终只是轻轻垂下了眼眸,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并未出手,也未曾言语。
悟空收回目光,不再停留。
提着那只被封禁的玉兔,身影一晃,已从彩楼之巅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方,因天地异象(局部永夜)而陷入混乱与恐慌的人群,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彩楼上公主消失,异象也随之散去,阳光重新洒落,只留下一场虎头蛇尾、充满谜团的招亲闹剧。
天竺国这一“难”,未及开始,便已仓促落幕。
而太阴星君的沉默,也预示着某些存在态度的微妙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