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星盟的议事厅内，檀香顺着梁柱蜿蜒而上，在穹顶凝成淡淡的雾霭。
林萧指尖划过星图上代表龙渊城的玉珠，声音沉静如潭水。
“秦岳，城防交由你总领，卯时、申时各巡查一轮。”
“西城门加派暗哨，若遇黑袍人影，无需请示，格杀勿论。”
“属下领命。”秦岳抱拳应道，玄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甲片碰撞声刺破厅内的寂静。
林萧转向灵汐，她九条狐尾在身后轻轻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风声。
“峡谷阵法拜托你了，玄甲卫留了三十人协防，异动即刻传讯。”
灵汐点头，狐瞳映着星图的微光：“放心，朱雀守着东峡，青龙镇着西谷，出不了乱子。”
“倒是你们去土城，得防着墨屠的余党——他在那儿盘桓多年，暗线怕是不少。”
“我晓得。”林萧目光落向角落，白虎正用爪子拨弄案上的兵符。
听见动静，白虎抬眼望来，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认真。
玄武缩成龟甲模样趴在窗台，龟甲上淡青色的结界纹路随呼吸起伏。
看似慵懒，实则将厅内动静尽收耳底。
“白虎，龙渊城便交给你了。”林萧拿起兵符递过去。
“有你与玄武在，我才能安心。”
白虎低吼一声，用爪子接过兵符，爪子与青铜兵符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玄武也从龟甲里探出头，瓮声瓮气：“放心去，有我在，没人能踏破城门。”
林萧这才松了口气。有两大守护兽坐镇，再加麒麟在星盟总部压阵，龙渊城便是铜墙铁壁。
净魂殿内，诺雪靠在榻上翻医书，噬魂法杖斜立榻边。
杖顶骷髅头的眼窝偶尔闪过幽光，像是在默读书页上的药方。
“诺雪，我们先回土城料理陈磊后事，你安心调息。”林萧坐在榻边。
将一枚温玉塞进她手心，玉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这是天龙圣甲的玉片，能安神。”
“医师说你恢复得快，两天后便能动身，到时候灵汐陪你走传送阵，正好赶上葬礼。”
诺雪攥紧温玉，冰凉触感让她清明了几分，眼眶却红了。
“等我……好不好？陈磊是为护我才……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林萧喉间发紧，点头：“好，等你。”
传送阵的蓝光在厅中漾开，如同一汪湖水。
林萧最后望了眼净魂殿的方向，纵身踏入光阵。
苏璃与陈岩紧随其后，身影被蓝光吞没的刹那。
还能听见诺雪轻声的叮嘱：“路上小心。”
土城传送阵设在城主府后院，光芒散去时，槐花香漫了满身。
陈岩深吸一口气，突然蹲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街角的铁匠铺还在打铁，巷口的馄饨摊冒着热气。
可那个总爱拍他后脑勺的人，再也不会笑着喊他“小石头”了。
“林大哥！”阿风的声音撞碎寂静，他从月亮门里冲出来。
粗布衣衫上还沾着面粉：“你可算回来了！凤瑶姐她们天天在灵堂守着，眼睛都熬红了。”
说话间，凤瑶、云瑶与叶柔都涌了过来。
凤瑶手里还捏着账本，墨迹蹭在指尖；云瑶药箱的袋子斜挎在肩上，药草香混着槐花香。
叶柔怀里抱着叠好的素衣，看到林萧时，木盆“哐当”落地，清水溅湿了布鞋。
“星盟那边……诺雪姑娘没事吧？”凤瑶攥紧账本，指节泛白。
林萧将星坠隘口的战事简要说了，特意加重语气。
“诺雪只是灵力透支，休养两天便到，她说一定要送陈磊最后一程。”
提到陈磊，叶柔“哇”地哭出声，蹲在地上抹眼泪。
陈磊生前总爱找她修甲胄，每次都拎着刚出炉的烧饼，说是给她的“手工费”。
如今甲胄还在架上，烧饼的热气却再也等不到了。
“土城还好吗？”林萧转移话题，喉间发堵。
阿风挠挠头，声音发闷：“都好，商户们按规矩缴税，巡逻队也没见异常。”
“就是……大家总念叨陈大哥，说他要是在，肯定会讲星盟的新鲜事。”
“说要带我们去看龙渊城的飞舟。”
灵堂设在城主府正厅，白布挽联从梁上垂落，风一吹便簌簌作响。
陈磊的灵位立在正中，牌位前的长明灯跳着微弱的火苗。
映得“陈磊之灵”四个字忽明忽暗。
林萧走到灵前，缓缓跪下，苏璃与陈岩跟着跪下。
三人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陈磊，对不起，回来晚了。”林萧的声音沙哑。
“星盟的事稳住了，墨屠跑了，但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你放心，土城有我们，不会让你的心血白费。”
陈岩趴在灵前，早已泣不成声：“磊哥……我没护好你……”
“你说过要教我练枪的……说要带我去打墨屠的……”
苏璃将一块玉佩放在供桌上，玉上的裂痕还清晰可见。
那是陈磊在集市上淘的，说能避邪，硬塞给她时，手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陈磊哥，诺雪两天就到，她说要送你最后一程。”
叶柔端来三碗素面，筷子搁在碗沿，颤巍巍的：“林大哥，吃点东西吧，守灵得有精神。”
接下来的两天，林萧三人守在灵堂。
白日里处理土城杂事，夜晚便轮流添灯油、换香烛。
阿风、凤瑶他们常来陪坐，说些陈磊生前的趣事。
说他抢了小孩的糖葫芦，转头又买了一串还回去。
说他修城墙时摔了一跤，却笑着说“这土城的地都舍不得我走”。
笑声里裹着眼泪，落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第三日清晨，传送阵的光芒刺破薄雾。
诺雪与灵汐走出来，诺雪脸色虽白，眼底却亮得很。
灵力在周身流转，已恢复了七八成；灵汐九条狐尾在晨光中泛着金光。
尾尖扫过地面，带起一串金粉。
“我们来了。”诺雪走到灵堂前，望着陈磊的灵位，眼泪“啪嗒”落在供桌上。
溅起细小的水花。她跪下磕了三个头，额头抵着青砖。
“陈磊，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灵汐也跟着行礼，狐尾轻轻搭在诺雪肩上，毛茸茸的，带着暖意。
下葬定在次日清晨。土城的百姓几乎都来了，自发地站在街道两侧，手里攥着白花。
灵柩从城主府抬出时，哭声漫过城墙，连檐角的风铃都像是在呜咽。
陈岩捧着灵位走在最前，木牌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
林萧与诺雪扶着灵柩两侧，棺木的重量压得手臂发酸，却没人肯松手。
苏璃、灵汐、凤瑶跟在后面，素衣被风吹得贴在身上。
下葬的山坡在土城东面，站在这里能望见整个城池。
青瓦的屋顶、蜿蜒的城墙、集市的炊烟，正是陈磊生前常来的地方。
他总说：“你看，土城的烟火气，比龙渊城的飞舟好看多了。”
“陈磊，你看，土城好好的，大家都记着你。”林萧挥起铁铲，第一抔黄土落在棺木上。
发出沉闷的响。
众人轮流填土，很快堆起小小的土坟。
诺雪将一束白菊放在坟前，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安息吧，我们会守好这里。”
葬礼结束后，林萧捧着陈磊的牌位，带着众人走向广场的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历代守护土城的英雄，牌位在香雾中若隐若现。
林萧将陈磊的牌位轻轻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与其他牌位并列。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林萧对着牌位深深鞠躬。
“土城不会忘，我们也不会。”
夕阳的金辉透过祠堂窗棂，落在一排排牌位上，泛着温暖的光。
陈岩用布仔细擦拭新牌位，动作轻得像在呵护珍宝。
诺雪指尖凝出冰灵力，在牌位周围罩上薄冰，隔绝灰尘。
苏璃与灵汐在门口插上两束香，香烟袅袅，缠缠绕绕飘向天际。
广场上的百姓渐渐散去，却没人舍得灭了祠堂的灯。
长明灯在暮色中跳动，映着“陈磊”两个字，也映着土城百姓对英雄的念想。
林萧站在祠堂门口，望着远处的城墙。
陈磊的后事了了，但墨屠还在逃，骨巫的阴影未散。
苍月岛的黄泉教主更是悬在头顶的剑。
“接下来，该去苍月岛了。”林萧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苏璃、诺雪、陈岩、灵汐同时点头。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交织成一片。
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土城的风卷着槐花香掠过，祠堂里的长明灯轻轻摇曳。
仿佛在应和着他们的决心。前路纵有风雨，只要他们并肩而立，便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