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骨平原的风卷着沙砾,像无数小刀子刮过黑石帐篷,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帐篷里,篝火已烧得只剩残烬,火星偶尔噼啪一跳,映着蛮族残余者们灰败的脸。独眼蛮族的断肋处又渗出血来,染红了半边粗糙的兽皮衣襟,他却像没察觉似的,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地上散落的骨片——那是骨牙寨雕王养的骨雕残骸,被玄甲军的雷火术劈得焦黑,连尖锐的喙都断成了三截。
“血阎王那老东西回话了,”瘦高个蛮族舔了舔冻裂的嘴唇,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要十箱金条,少一两都不出山。还说……还说要咱们把黑风岭的铜矿给他当抵押。”
缺耳蛮族猛地将手里的粗陶酒罐砸在地上,陶片四溅溅到帐篷布上,留下深色的酒渍:“什么东西!当年要不是咱们寨主救他出泥潭,他早成了毒蛇的点心!现在倒敢趁火打劫!”骂完,他却像被抽走了骨头,颓然坐倒在干草堆上,“可……可除了他,谁能挡得住林萧那把破剑?上次交手,咱们三个长老都折在他剑下了……”
帐篷里死寂片刻,角落里传来个怯懦的声音:“我……我听说雪岭的冰老怪最近在找传人,他最恨玄甲军抢了他的冰晶矿。要是咱们把蚀骨部落珍藏的‘蚀心蛊’献给他,说不定他愿意义务出手……”
“还有断魂崖的飞天鼠!”有人猛地拍了下大腿,震起一片灰尘,“那家伙欠过我家阿爹一条命!当年要不是阿爹把他从流沙坑里拖出来,他早成枯骨了!我带坛陈年烈酒去求,他肯定来!”
“再去请黑风谷的‘哭丧脸’!”另一个声音接道,“那家伙的丧门剑邪性得很,专克修士的灵力!上次玄甲军那个能吐火球的法师,不就栽在他手里,连法器都被劈成了两半?”
众人七嘴八舌,把压箱底的人脉全翻了出来,从擅长在阴影里抹脖子的刺客,到能召唤阴兵的巫祝,甚至连传说中住在火山深处、三百年没露面的“火魈”都被提了出来。独眼蛮族捂着渗血的伤口笑起来,笑得咳了血,染红了胸前的兽骨项链:“对!越多越好!堆也得把林萧那小子堆死在荒骨平原!去,把咱们藏在石缝里的那箱红宝石全取出来,不够就把寨主的金冠融了,我就不信请不来能治他的人!”
此时的土城,石屋的灯却亮得安稳。苏璃将刚温好的雨前龙井倒进青瓷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轻轻推到林萧面前:“监听符传回来的名字越来越杂了,连火魈都惊动了。听说那老怪物能喷三丈高的火,玄甲军的玄铁铠甲怕是扛不住高温。”
陈岩把铁杖往青石地上一顿,震得烛火跳了跳,火星溅到他缠着绷带的腿上,他浑然不觉:“管他什么魈什么怪,来了就一杖砸扁!上次那血阎王的徒弟不就被我砸断了腿?”话虽硬气,他却悄悄把腿往阴影里缩了缩——上次硬接血阎王一记鬼头刀,至今骨头还隐隐作痛。
凤瑶正用冰气凝结传讯符,莹白的符纸在她掌心泛着冷光,闻言抬眸:“我已让冰兰谷的弟子星夜赶来支援,他们擅长冰系术法,凝结的冰盾能扛住烈火,正好克制火魈。但阴婆婆的阴兵无形无质,普通刀剑伤不了,得靠回龙渊星盟的破邪符,我让弟子多带了百十来张。”
“阿风和诺雪的训练期早过了。”苏璃接过话头,指尖拂过案上的兵符,眼底闪着笃定的光,“上次传讯说,他们练出了支‘破邪卫’,三百个弟子个个精通镇魂术,专克巫蛊阴邪之术。配上星盟的‘锁魂网’,就算阴兵来了,也插翅难飞。”她顿了顿,看向林萧,“就是传送阵那边,怕是要劳烦云瑶多跑两趟。”
林萧指尖在地图上划过荒骨平原的轮廓,那里密密麻麻标着蛮族新据点,他指尖在“黑风岭”三个字上顿了顿:“云瑶,传送阵能撑住多少人?”
云瑶正调试阵眼的灵石,闻言回禀:“最多一次传送二十人,但我带了星盟的‘扩阵符’,分三批就能把阿风他们的精锐全接过来。”她从袖中掏出枚莹白的玉符,符面刻着繁复的星纹,“这是星盟的紧急调令,见符如见盟主,阿风他们定会全力以赴。”
“那就辛苦你跑一趟。”林萧将一枚刻着“林”字的玄铁令牌递给她,令牌上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告诉阿风,带足破邪符和锁魂网,若遇阴兵,先以‘镇魂钟’震慑,再用网兜捕。火魈交给凤瑶的冰兰谷弟子,至于血阎王的鬼头刀……”他看向陈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就留给陈岩兄练练手,正好让他活动活动筋骨。”
陈岩顿时来了精神,铁杖敲得地面咚咚响,震得案上的茶杯都跳了跳:“放心!定让那老东西知道,土城的铁杖比他那破刀硬三分!”
云瑶接过令牌,转身踏入传送阵。阵眼的灵石骤然亮起,幽蓝的光芒将她的身影裹在光晕里,她回头扬声道:“三日之内,必带破邪卫归来!”
光芒散去时,石屋的烛火轻轻摇曳。苏璃望着窗外荒骨平原的方向,那里夜色浓重,却隐隐有火光闪动——蛮族还在连夜集结人手,像一群被惹急了的野蜂。
“他们请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多。”林萧将地图折起,镇渊剑在鞘中轻鸣,似在应和他的话,“等阿风他们到了,咱们就……”他做了个合围的手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要道,眼底的冷光映着烛火,“把荒骨平原围成铁桶,让他们请的‘高手’,一个都跑不掉。”
陈岩嗷嗷应和,铁杖在地上敲出连串闷响;凤瑶的冰符凝结得更快,符纸在她掌心叠成了小山;苏璃则开始清点疗伤的丹药,将瓶瓶罐罐码得整整齐齐。石屋外,玄甲军正在加固城防,甲胄碰撞声清脆响亮,与远处荒骨平原隐约传来的呼喝,交织成一场风雨欲来的序曲,空气里满是剑拔弩张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