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小屋内,顾一白咳出的碧焰尽数融入灯盏,像石沉大海般毫无痕迹。
他原本蜡黄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在胡茬间凝结成冰。
“她……已经开始吃火了……”顾一白的声音低哑得像生锈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败的嗓子里硬挤出来。
阿朵眉间凝起一道冰冷的沟壑:“谁?” 她的目光如寒星般锐利,直逼顾一白的双眼。
顾一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虚弱地抬起手,将那盏古旧的油灯推向窗台。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疯狂地扑打着灯火,吹得灯苗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昏黄的光芒挣扎着,徒劳地想要驱散无边的黑暗。
借助摇曳的灯火,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空旷的雪地上,竟然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足迹!
仿佛他们从未真正踏足此地,所有的痕迹都被风雪无情地抹去。
最后一缕光芒,在顾一白深邃的眼窝中跳动着,如风中残烛般微弱。
他望着阿朵,眼神复杂难辨,似解脱,似痛苦,又似一种深深的无奈。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真相……”顾一白轻声叹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是怕你知道后……”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粗糙的衣襟上。
“……也会变成另一个我。”他最终还是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便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颓然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阿朵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顾一白,又看了看窗外那片空无一人的雪地,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突然,她感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息从地底深处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阿朵猛然抬头,看向远方,喃喃自语:“要变天了……”
阿朵话音未落,整个东九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兽吞噬,陷入一片火红色的炼狱。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放眼望去,往日里郁郁葱葱的树木,此刻都像是被烈焰舔舐过的焦炭,挺立着诡异的黑色骨架,却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火焰无力地摇曳着,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无数冤魂在低声啜泣。
往日清澈见底的河水,此刻沸腾翻滚,升腾起阵阵白色的雾气,河面上漂浮着无数被煮熟的鱼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空气滚烫,呼吸都带着灼烧感,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
葛兰焦急地指挥着村民们撤离,她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嗓子也喊哑了,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一手拄着一根烧得焦黑的木棍,一手紧紧地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布包,里面装着铁婆婆留给她的几块铁片。
就在村民们惊慌失措地逃离时,一个老妇人却突然跪倒在地,朝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磕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当年就是被那些该死的律匠活祭的……”老妇人的声音嘶哑而绝望,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她浑身颤抖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但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越来越高的温度,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葛兰见状,连忙冲过去想要拉起老妇人,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别碰我!这火……这火认得我……”老妇人神情癫狂,指着周围的火焰,语无伦次地说道。
葛兰被老妇人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顾不上疼痛,连忙爬起来,再次抓住老妇人的胳膊,想要将她拉走。
“阿婆!你醒醒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葛兰焦急地喊道。
老妇人却突然一把抓住葛兰的手,指着那些暗红色的火焰,声音颤抖地说道:“你听……你听……它们在哭……它们在为我儿哭啊……”
葛兰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些火焰发出的呜咽声,确实像极了哭泣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她心中猛然一惊,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不是灾……是债!
是过去百年被律器吞噬的亡魂,在借火还愿!
与此同时,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朝着村子中央的祖祠废墟摸去。
陈九斤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脸上也涂满了泥灰,混在难民群中,毫不起眼。
他低着头,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步一步地朝着祖祠废墟靠近。
自从背叛师门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良心的谴责。
铁婆婆临死前的眼神,就像一把尖刀,深深地刺在他的心里,让他寝食难安。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想要弥补,却又无从下手。
直到他听说东九村发生了火灾,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铁婆婆临终前,曾偷偷地告诉他,在祖祠的地窖里,埋藏着一件能够镇压暴走火脉的遗物——锻魂印。
那是铁婆婆一生心血的结晶,也是她留给东九村最后的希望。
陈九斤知道,想要平息这场火灾,就必须找到锻魂印。
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偷偷地返回东九村,就是为了取出锻魂印,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废墟之上,火焰依旧在熊熊燃烧,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陈九斤小心翼翼地避开火焰,来到祖祠地窖的入口处。
地窖的入口已经被烧得坍塌,乱石堆积如山。
陈九斤顾不上危险,徒手开始清理乱石。
他的手指被尖锐的石头划破,鲜血直流,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地搬开一块又一块的石头。
终于,在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他清理出了一条通往地窖的通道。
陈九斤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地窖。
地窖里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腐朽的味道。
陈九斤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地窖的一角,他看到地窖的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陈九斤知道,这些符文是铁婆婆刻下的,用来镇压地下的火脉。
他不敢耽搁,连忙朝着地窖深处走去。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猛地向下坠落。
“不好!”陈九斤心中一惊,连忙想要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
“砰!”
一声闷响,陈九斤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他头昏眼花,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这才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陷阱里。
这个陷阱是人为挖掘的,底部铺满了尖锐的石块,如果不是他身体强壮,恐怕早就被扎成刺猬了。
“谁?!”陈九斤警惕地看向四周,厉声喝道。
“桀桀桀……”
一阵阴森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地窖的上方飞扑而下,朝着陈九斤猛扑过来。
陈九斤连忙举起手中的火折子,想要看清来者的面目。
借助微弱的火光,他看到那道黑影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蜈蚣的背上长着六只翅膀,翅膀扇动间,卷起阵阵腥风。
“六翅蜈蚣妖将?!”陈九斤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到妖族。
“你们人类争来争去,最后不过给我送菜!”六翅蜈蚣妖将狞笑着说道,
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朝着陈九斤扑了过去。
陈九斤连忙向后退去,想要躲开六翅蜈蚣妖将的攻击。
然而,六翅蜈蚣妖将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六翅蜈蚣妖将扑倒在地。
六翅蜈蚣妖将张开大口,朝着陈九斤的脖子咬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九斤猛地抬起手臂,用手中的火折子挡住了六翅蜈蚣妖将的攻击。
“噗!”
火折子被六翅蜈蚣妖将咬碎,火焰瞬间熄灭,地窖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陈九斤趁机挣脱了六翅蜈蚣妖将的束缚,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不是六翅蜈蚣妖将的对手,想要逃走,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六翅蜈蚣妖将包围。
六翅蜈蚣妖将缓缓地朝着他逼近,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你们人类真是愚蠢,竟然为了一个破烂玩意儿,跑到这里送死!”六翅蜈蚣妖将阴笑着说道,伸出爪子,指向陈九斤的身后。
陈九斤顺着六翅蜈蚣妖将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身后,竟然放着一个赤红色的晶石。
那晶石散发着妖异的光芒,如同心脏般跳动着,让人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哭火核!”陈九斤惊呼出声,他认出了那晶石的来历。
哭火核是哭火的精华所在,蕴含着强大的能量。
如果能够炼化哭火核,就能掌握哭火的力量,成为真正的强者。
“嘿嘿嘿……算你还有点见识!”六翅蜈蚣妖将得意地说道,手中抓着一块跳动的赤红晶石,正是从罗淑英体内剥离的“哭火核”。
“罗淑英也被你……”陈九斤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
“她?不过是我的一个傀儡罢了!”六翅蜈蚣妖将不屑地说道,“现在,这哭火核就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