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道碧血汇聚成河,在无形的牵引下,如同奔腾的洪流般,朝着清源村祖祠的方向疯狂涌去。
与此同时,在南岭深处,一片荒无人烟的山谷之中。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六翅蜈蚣妖将吴龙,那残破不堪的躯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猛然睁大,死死地盯着自己断裂的六翅根部。
只见那里,竟然钻出了几颗细小的、青金色的火芽!
那火芽如同新生的嫩芽般脆弱,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高温,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燃烧殆尽。
风中,一声稚嫩的啼鸣,忽远忽近,掠过连绵群山。
那声音似鸡非鸡,似钟非钟,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感,仿佛天地都在为之屏息,等待着什么。
那是本该属于清晨的第一声啼叫。
然而,时至深夜,它却依然没有响起……
祖祠废墟之上,一直静默的怒哥突然暴躁不安地刨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阿朵猛然睁开双眼,看向无铭石柱的方向,神色凝重:“停下来!不能再继续了!”
“停下来!不能再继续了!”阿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接下来的七日,笼罩在清源村上空的,是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那七根无铭石柱,像是被抽走了生命力的垂暮老人,又像是被打开了阀门的血库,日夜不停地渗出碧色的液体。
村民们惊恐地躲在家里,紧闭门窗,生怕沾染上这不祥之物。
唯有葛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柔弱的村中少女,展现出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和担当。
她组织起村里为数不多的壮劳力,用陶瓮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从石柱上流淌下来的血水。
那些陶瓮,是她从村里各家各户搜集来的,几乎掏空了所有能用的容器。
“都小心点!别碰到这些东西!”葛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这些血水,先封存在老井里!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
老井,是村里唯一的水源,平日里清澈甘甜。
但自从石柱开始渗血,老井便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井水不再清澈,反而隐隐泛着碧色,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入夜,韩十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石柱旁。
他举着油灯,借着微弱的光芒,仔细观察着石柱上的血迹。
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用炭笔在兽皮纸上飞快地描绘着什么。
作为一名走南闯北的游匠,韩十三见多识广,对风水堪舆之术也有着一定的了解。
这几天,他几乎吃睡都在石柱旁,废寝忘食地研究着这些诡异的血迹。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来,那只独眼之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用特殊颜料绘制的人体经络图,这张图,是他年轻时游历各地,拜访名医收集来的,极为珍贵。
他将经络图铺在地上,又将兽皮纸上的血迹纹路图放在一旁,借着月光,仔细地比对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十三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终于发现了,石柱上血迹的流向,竟然与人体十二正经的走向完全吻合!
尤其是心包经,血迹流淌的速度最快,也最为旺盛。
韩十三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住所,连夜绘制出了一张更为详尽的“血络图”。
“这些柱子……不是镇压阵眼,是活着的经络桩……”他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血线,声音嘶哑,“我们所有人……都是这座大阵的……血管!”
与此同时,在祖祠废墟的深处,阿朵已经闭关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她不吃不喝,寸步不离,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回溯怒哥残存的记忆碎片之上。
她以自己的真蛊为引,试图找到怒哥被推下火渊的真相。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过程,稍有不慎,就会被怒哥残存的暴戾情绪所吞噬。
但阿朵没有退缩,她必须找到真相,为了怒哥,也为了自己。
终于,在第三日的深夜,阿朵的意识,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炉口旁。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楚。
怒哥的确是被推下去的,但推他下去的,并非顾一白!
顾一白的确伸出了手,但他的手,却被一只从地底伸出的苍白女人之手强行牵引。
那只手冰冷而有力,像是某种来自地狱的锁链,将顾一白的手牢牢地束缚住。
那个女人的身影很模糊,像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阿朵却能清晰地看到,她的眼睛,如熔金般炽亮,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感。
“崽崽……”
阿朵听到了,那个女人在低声呼唤着怒哥。
她的声音很轻柔,带着一种母性的慈爱,但却让阿朵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叫我……崽崽……”怒哥的声音在阿朵的脑海中回荡,带着一丝茫然和困惑。
就在阿朵试图进一步探索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的意识弹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苍白如纸。
“是她……是她……”阿朵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在南岭深处的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内,白七娘猛然惊醒。
这几日,她的内心一直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当她听说清源村的石柱开始渗血时,她便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清源村。
当她看到被封存在老井里的碧色血水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绝望。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面上。
她用鲜血在地上画出了一道古怪的图案——一个倒立的五芒星阵。
然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块褪色的符布,用火折子点燃。
符布燃烧起来,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在跳跃的火光中,浮现出一幅诡异的幻影。
那是一个身穿古老祭祀长袍的女子,她怀抱着一颗金色的蛋,跪拜在天穹之下。
在她的身后,矗立着九十九根燃烧着火焰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钉着一个孩童的身影。
“那是第一代蛊身圣女……”白七娘的声音嘶哑而颤抖,“她用自己的孩子祭钟,换来控蛊千年的权柄……如今钟要醒了……它要找……新的娘……”
阿朵做出了决定。
她必须亲自下到地缝深处,查清楚倒悬铜钟的秘密。
她命人取来铁婆婆遗留的锻魂铁片,铸成一面护心镜,紧紧地嵌于胸前。
这面护心镜,可以保护她的灵魂,不被地底的邪祟所侵蚀。
她又请来了柳三更,让他吹响唤魂笛,维持她与外界的意识连接。
唤魂笛的声音,可以稳定她的心神,防止她在地底迷失自我。
一切准备就绪,阿朵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踏入了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
刹那间,四周的温度骤降,仿佛来到了一个冰冷刺骨的冰窖之中。
她的耳边,传来无数婴儿的啼哭声,尖锐而凄厉,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
阿朵一步一步地向下走着,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仿佛背负着一座大山。
她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仿佛随时都会迷失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触碰到了那座倒悬铜钟的表面。
那是一种冰冷、光滑、坚硬的触感,仿佛触摸到了一块亘古不变的寒冰。
就在她的指尖刚刚接触到钟体的瞬间,整座钟,竟然轻轻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清脆的笑声,从钟的内部传了出来。
“姐姐,你迟到了,爹的刀都生锈啦……”
就在阿朵即将伸手抚摸钟体时,地面剧烈震荡,所有石柱血流逆转。
就在阿朵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倒悬铜钟冰冷表面的刹那,地底传来一阵天翻地覆般的剧烈震荡!
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兽骤然苏醒,翻动着它那深不见底的躯体。
地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摇晃得阿朵几乎无法站立。
紧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沿着石柱蜿蜒流淌的碧色血流,突然如同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开始疯狂逆流!
它们不再向下,而是如同七条挣脱束缚的碧色巨蟒,直冲天际!
“轰!”
七道碧色血柱,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撕裂空气,直插云霄!
在清源村上空,汇聚成七道妖异的血色虹桥,映照得整个南岭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血色之中。
而更让人心惊胆战的是,几乎在同一时刻,南岭各村,所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原本紧闭的双眼,竟齐齐睁开!
他们的眼神空洞而茫然,小小的嘴唇微微颤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呢喃,微弱却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步:“娘,我看见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