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磐那场“教学式反击”带来的短暂愉悦,如同星爆般转瞬即逝。他很快发现,阿斯特的“报复”虽迟但到,且更加刁钻、更加……令人窒息。
这一次,阿斯特没有选择正面冲突,也没有再搞低级的恶作剧。他精准地抓住了石磐的命门——那该死的、深入骨髓的责任感和“专业”精神。
事情始于一次看似寻常的圣所公共区域大扫除(由上次诺克斯塔的“秩序之灾”衍生出的惩罚性劳动)。大家抽签分配任务。
阿斯特“幸运”地抽到了——清理圣所最高处,穹顶水晶棱镜的外部积尘。那地方高耸入云,风力强劲,且布满了精密的导光符文,需要极致的细心和平衡力,是个公认的苦差事。
只见阿斯特拿着清洁工具,站在通往穹顶的外部爬梯前,仰望着那令人眩晕的高度,优雅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
“唉,真是艰巨的任务。若是平时,倒也不难。只是昨日与磐兄切磋,似乎不慎扭伤了手腕,发力有些不便……”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眉头微蹙,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坚强与隐忍的表情,“无妨,我慢慢来便是,只是恐怕要耽搁些时辰,若是天黑前未能完成,影响了明日星脉能量的汇聚……”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幽幽地飘向了正在不远处认真擦拭廊柱的石磐。
石磐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那话语,那眼神,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体内名为“责任感”和“愧疚感”的开关!
【他手腕不适?是因为昨日与我对练吗?】 【清理穹顶至关重要,若因他受伤而延误,影响星脉能量,岂不是我的罪过?】 【他虽爱玩闹,但此刻却在默默承受,并未抱怨……】
一连串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石磐的脑海。
阿斯特还在那边“坚强”地、缓慢地开始爬梯,动作看起来确实有点“小心翼翼”。
石磐内心天人交战。他知道这极有可能又是个坑!但万一……万一是真的呢?星脉能量汇聚乃是大事,岂能儿戏?
最终,对大局的责任感再次碾压了那点可怜的警惕心。
他放下抹布,大步走过去,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阿斯特兄弟,既有不适,便不要勉强。此地交由我吧。”
阿斯特停下动作,回过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不好意思”:“这如何使得?磐兄你也有任务在身……”
“无妨,我的任务已近尾声。”石磐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他的擦拭工作才进行到一半),“你且下去休息,此处交给我。”
“那…真是有劳磐兄了!”阿斯特露出感激的笑容,利落地(几乎看不出手腕有伤)从梯子上下来,将清洁工具郑重地交给石磐,“一切小心。”
石磐接过工具,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上攀爬。高空的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下方的阿斯特,看着石磐逐渐变小的身影,脸上那点感激瞬间化为计谋得逞的狡黠微笑。他悠闲地靠在一旁,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水晶镜片,开始远程“观摩”石磐的工作。
真正的折磨,现在才开始。
石磐刚找到一处合适的落脚点,准备开始清理,就听到下方传来阿斯特通过风语术传来的、清晰无比的“指导”(骚扰):
“磐兄,左上方第三块棱镜,对,就是那个,边缘似乎有顽固污渍,需用软布蘸取少量活化清露,以逆时针力道轻柔擦拭三遍,切勿用力,以免损伤导光符文。”
石磐:“……”他依言照做。
刚擦完那一块,声音又来了:“哎呀,磐兄,你下方半米处那块,角度似乎偏了0.3度,可能是昨日诺克斯塔撞到的?劳烦你顺手校准一下,需以星穹之力感知其与主棱镜的共鸣频率,微调至能量流最顺畅的状态。”
石磐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开始微调。这工作极其精细耗神。
还没调完:“磐兄注意!一阵强风即将从西北方向袭来,约三级强度,持续五息,请务必抓稳……哦,对了,趁风来之前,右手边那串小棱镜的缝隙里,似乎有鸟巢的残骸,也请一并清理了吧,免得影响透光。”
石磐:“!!?”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打扫卫生,而是在完成一场由阿斯特远程指挥的、超高难度的太空作业!每一个步骤都被精确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忍不住低头喊道:“阿斯特兄弟!你既观察得如此细致,何不上来一同处理?”(语气依旧努力保持平和)
下方传来阿斯特无奈(且做作)的回应:“唉,惭愧,手腕实在酸痛无力,无法攀爬,只能在此略尽绵力,为磐兄提供些微不足道的辅助了。磐兄辛苦了!”
石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咬着牙,顶着强风,一边平衡身体,一边按照阿斯特那永无止境的“指令”,进行着擦洗、校准、清理的工作。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高端工作变成了体力与心力的双重折磨。
而阿斯特则在下面,一边喝着不知从哪来的冰饮,一边继续优哉游哉地“指导”:
“磐兄,动作稍快些,西侧阳光即将偏移,那片阴影区的污渍需要特殊处理……” “注意呼吸节奏,高空作业最忌气息紊乱……” “嗯,刚才那块擦得不错,光泽度提升了大约百分之五。”
石磐:“……”他现在非常想一个星穹震爆把下面那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给震下来。
最终,当石臻完成最后一块棱镜的校准,从高高的穹顶上爬下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他浑身沾满灰尘,额头见汗,精神上的疲惫远胜身体。
阿斯特立刻迎上来,递上一杯水(这次是正常的清水),脸上洋溢着真诚(?)的赞美:“磐兄真乃神人也!如此艰巨任务,竟完成得如此完美高效!星脉圣所有磐兄,实乃大幸!”
石磐接过水,一口气喝干,看着阿斯特那毫无异样、活动自如的手腕,沉声问:“阿斯特兄弟的手腕,看来已无大碍了?”
阿斯特面不改色,优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哦?或许是磐兄替我完成了重任,我心怀舒畅,这伤便好得快了些。真是多谢磐兄了!”
石磐看着他那副样子,终于彻底确定——自己又被坑了!而且是被坑得最惨的一次!付出了实实在在的劳动,还被当成远程遥控机器人使唤了半天!
一股郁气堵在他胸口。
但他能说什么?指责对方装伤?对方现在“好了”。抱怨活太细?显得自己不够“专业”。发脾气?有失风度。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熟悉的、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看着阿斯特哼着轻快小调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一身灰尘的狼狈样子,石磐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许久。
最终,他所有的愤怒、委屈、无奈,都化作了了一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悠长、都要包含复杂情绪的——
“……唉。”
这声叹息,在夕阳的余晖中拉得老长。
他明白了。
他的“专业”,在阿斯特面前,就是最大的破绽。阿斯特有一万种方法,能让他自愿地、主动地、甚至更加“专业”地跳进坑里,然后还得自己把坑填平。
终极试炼?不。
他的终极境界,恐怕是——
即使看穿了前面是个坑,为了那该死的责任感和“专业”精神,也得一边叹气,一边用最标准、最完美的姿势跳下去,并且顺便把坑挖得更规整一些。
他的圣所生存之路,注定与“轻松”二字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