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多宝自入定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
石室之内依旧幽暗,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变得更加细腻,甚至隐隐有玉质般的光泽流转。
他站起身,随意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一股前所 un有的强大之感油然而生。这并非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跃迁。
他沉下心神,内视己身。
丹田气海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了十倍不止的灵力湖泊。湖泊之中,不再是气态的灵力,而是粘稠如水银的液态真元。在湖泊的正中央,一座五色祭坛静静悬浮,土黄为基,青木其上,赤火环绕,金光内蕴,黑水潺潺,构成了一个稳定而玄奥的五行循环。
这便是他的道基。
神识念头一动,轻易便离体而出,瞬间穿透了洞府的石壁与阵法禁制,延伸至外界。山间的风,林中的叶,百丈之外一只正在梳理羽毛的飞鸟,千丈之外一条正在溪水中游弋的鱼儿,一切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的感知之中。
范围,比练气期时,大了十倍有余。
韦多宝收回神识,抬起右手食指,调动丹田内的一缕水属性真元,意图施展一个最基础的水箭术。
然而,当那一缕液态真元涌上指尖时,他面色微变。一股远超预期的庞大灵力瞬间爆发,原本预想中的一支小小水箭,竟是化作了一条水桶粗细的狰狞水蟒,咆哮着冲出,重重地撞在对面的石壁上。
“轰!”
一声巨响,整座洞府都为之震颤,石壁上被轰出一个数尺深的大坑,水蟒溃散,化作漫天水汽。
韦多宝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那石壁上的坑洞。仅仅是一缕真元,随手一击,其威力便已远超练气期时全力激发的数张符箓。
他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全新的力量。
时间在静修中缓缓流逝,洞府之外,寒来暑往,草木几度枯荣。
转眼,便是一年过去。
这一年里,韦多宝未曾踏出洞府半步。他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在对筑基期境界的巩固之中。从如何精准地调动每一缕真元,到熟悉暴涨后的神识,再到运转五行道基,让五种属性的真元流转不息,生生相克。
他的气息,也从最初突破时的外放与锋锐,逐渐变得内敛、圆融,最终归于古井无波。
直到这一日,他才终于将筑基初期的境界,彻底稳固下来。
他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储物袋。灵石尚有千余块,是击杀那名黑袍老者所得。各类制符材料也还算充裕,尤其是玄冥墨,尚余大半。那枚神秘的虫茧依旧静静地躺在灵兽袋中,毫无动静。
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洞府之外的那两个追踪者。
虽然这一年都相安无事,但韦多宝清楚,对方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自己躲在玄符真人的洞府禁制之内,对方或许无法精准定位,可一旦自己出去,必然会暴露行踪。
原先的隐匿敛息符,或许能瞒过筑基初期,但面对两名筑基中期修士,其中一人还持有专门的追踪法器,恐怕力有不逮。
他取出那枚记载着《玄符要解》的玉简,将神识沉入其中,仔细查阅有关敛息、隐匿类符箓的篇章。玄符真人不愧是符道大家,其中记载的数种高阶隐匿符箓,原理之精妙,远超他之前的认知。
但这些符箓,大多需要筑基中后期乃至金丹期的修为才能绘制,而且材料也颇为苛刻。
韦多宝沉思良久,最终将目光,重新落回了自己的丹田之内。
那座五色祭坛,自成一体,五行相生,循环往复,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内在平衡。从外界看,若非刻意探查,根本无法感知到其内蕴含的庞大能量。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如果,能将这种内在的五行循环结构,以符文的形式,复刻到一张符箓之上呢?让符箓自身形成一个微小的、自洽的五行循环力场,将使用者的气息完全包裹、中和、化解,而非简单的遮蔽。
那样的符箓,或许能真正做到“不存在”,而非“被隐藏”。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再也无法遏制。
接下来的数月,韦多宝彻底沉浸在了新符箓的研制之中。他将石室化作工坊,无数的草稿在地上铺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符文推演。
他以自身道基为蓝本,以《玄符要解》中的高阶理论为指导,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失败,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是五行灵力配比失衡,符纸在绘制中途便自燃成灰。有时候,是核心符文结构冲突,灵力灌注的瞬间便直接炸开,化作一团无害的灵气。
他耗费了大量的符纸与朱砂,甚至动用了几滴珍贵的玄冥墨。
终于,在第三个月的某一天,当他以神识为笔,将最后一缕代表水行的真元,小心翼翼地注入符胆,与其余四行符文相连的刹那。
整张符箓,灵光骤然一闪,随即又彻底湮灭。
没有丝毫的灵力波动外泄,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石桌上,看上去,与一张普通的黄纸没有任何区别。
成了。
韦多宝拿起这张符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其贴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温和的力量将他全身笼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外界天地的灵气感应,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了。他自身的气息、灵力波动,乃至心跳与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被那个微小的五行循环力场尽数吸收、转化、归于虚无。
此刻的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块顽石,一株枯木。
韦多宝走到洞府的禁制边缘,这里是洞府内外气息交汇之处,也是最容易被外界神识探查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了禁制的光幕。
……
山谷之中,金邪百无聊赖地抛着手中的锁魂盘。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消磨掉大部分的耐心。若非薛天狼许下的重诺,以及他对那神秘符箓的兴趣,他早已拂袖而去。
忽然,他手中的锁魂盘上,那根原本还在无规律缓缓转动的血色指针,猛地一顿,然后彻底静止,如同失去了所有目标一般,随着山风轻轻摇摆。
“嗯?”金邪眉头微皱。
“怎么了,师兄?”一旁的薛天狼立刻凑了上来。
“锁魂盘失去了感应。”金邪将罗盘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法器本身并无问题,“看来,此地的残魂气息,已经被时间彻底消磨干净了。”
薛天狼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那……那小子岂不是就此逃了?”
“或许吧。”金邪收起锁魂盘,语气平淡,“也可能,他早就死在了哪个角落,被妖兽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不甘的薛天狼,转身便要离去。
“一年之期已到,此事就此作罢。”
……
洞府之外,韦多宝静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神识散开,没有感知到任何窥探。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隐于山壁间的洞府入口,这里是他修仙路上真正的起点,也是他的避风港。但如今,是时候离开了。
黑石坊市,对他而言,已经太小了。
南越国,乃至更广阔的天地,才是筑基修士应该去的地方。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不再有丝毫留恋,身形一晃,便融入了茫茫山林之中,向着未知的远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