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气氛因那带着钢针的草人偶而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皎皎身上,等待她的回答。
云皎皎并未被这阵势吓住。
她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清风手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草人上,仔细端详片刻,才缓缓开口:
“回王爷,此乃厌胜之术,意图咒害身着此类锦缎之人,心口钢针,意在损其心脉,轻则缠绵病榻,重则……”
“此物需以特定手法,置于阴秽之地,借地气滋养,方能生效。”
“那地窖,正是绝佳之所。”
一位管事倒吸一口凉气:“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王府行此魇镇之事!”
谢流云摇着扇子,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目标明确,手法阴私。”
“看来府里是进了蛀虫,还是条懂得旁门左道的蛀虫。”
萧璟眸中寒意更盛,他并未追问幕后主使,反而看着云皎皎:
“此物,可能追踪施术者气息?”
云皎皎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些许遗憾:
“难。”
“此物沾染地窖秽气已久,本身气息已被污染掩盖。”
“且施术者显然颇为谨慎,未留下自身明显痕迹。”
“不过……”
她话锋微转,“此人既能操纵老鼠运送此物,必然对王府地形乃至日常运作有所了解,应是内贼,或与外贼勾结。”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务之急,是破除此术,以免其持续侵害。”
“如何破除?”萧璟问。
“需以烈阳之火,将此物焚毁。”
“焚烧时,最好辅以桃木或朱砂,以正阳之气彻底驱散其阴邪。”
云皎皎答道,语气笃定。
萧璟不再多言,直接下令:“清风,按三小姐所言,即刻处置此物。”
“是!”清风领命,双手捧着那草人,快步离去,自有侍卫去准备火盆等物。
萧璟的目光再次扫过厅内噤若寒蝉的众管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今日之事,严禁外传。”
“张管事,彻底清理地窖,确保再无疏漏。”
“其余各处,加强巡查,若有行迹可疑或谈论怪力乱神者,立即上报。”
“是,王爷!”
众管事齐声应道,个个面色凝重,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处置完毕,萧璟便让众人散去。
谢流云拍了拍云皎皎的肩膀,留下一个“真有你的”的眼神,也摇着扇子走了。
云皎皎和小蛮回到揽月小筑。
小蛮依旧愤愤不平:“小姐,那坏人也太可恶了!”
“竟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害人!”
“幸好小姐你算得准,一下子就找到了!”
云皎皎笑了笑,没有多说。
“她心里清楚,找到鼠窝是卦象指引,但揪出这厌胜之物,更多是凭借对异常气息的敏锐和对事件逻辑的推断。”
“这王府,果然危机四伏。
另一边,清风和明月并肩走在通往王府僻静处的回廊上,准备去监督焚烧那草人。
明月难得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熟悉他的人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
“这位三小姐,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清风目视前方,嗯了一声。
“厨房失窃,她能以符平息;库房护卫昏迷,她能以水唤醒;”
“如今鼠患藏毒,她又能凭几枚铜钱直指要害。”
他顿了顿,“看似巧合,次次应验。”
明月接口道:“而且,她似乎真懂这些……玄异之事。”
“并非江湖骗子那般故弄玄虚。”
他回想起云皎皎画符时的专注,以及判断草人厌胜之术时的冷静分析,那并非装腔作势。
“王爷留下她,起初或只为冲喜。”
清风声音低沉,“如今看来,倒像是……无意间请回了一尊真神?”
“至少,是尊能辟邪的神。”
明月微微点头:“心思也算缜密。”
“点明内贼可能,却不多言,将查证之事交由王爷,懂得分寸。”
两人沉默片刻,已走到预定地点。
侍卫已备好火盆,里面铺了些桃木枝。
清风将那只草人投入火中,又依言撒入一把朱砂。
火焰猛地蹿高,包裹住草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朽与阴冷的气息随之散出,但很快便被桃木燃烧的清香和朱砂的阳烈之气压下。
看着那在火焰中逐渐化为灰烬的不祥之物,清风忽然低声道:
“只是不知,她这份‘不一般’,对王爷而言,是福是祸。”
明月目光凝视着跳动的火焰,没有回答。
祸福难料。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原本被视为陪葬品、冲喜工具的三小姐云皎皎,正以一种超乎所有人预期的方式,逐渐嵌入夜王府的权力结构与暗流之中。
草人焚尽,只剩下一小撮灰烬。
清风仔细检查确认无误后,吩咐侍卫将灰烬深埋。
就在他准备回去复命时,一名暗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低声禀报了几句。
清风的脸色骤然一变,迅速与明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确定?”清风的声音压得极低。
暗卫肯定地点头:“痕迹很新,就在地窖被发现后不久。”
“对方很警觉,我们的人赶到时,只捕捉到一丝残留的气息,与库房那次……有些类似。”
明月眼神一凛:“又是他?”
看来,这王府里的“老鼠”,不止一窝。
那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似乎因为厌胜之术被破,有些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