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让整个中院瞬间炸开了锅,又迅速归于一种诡异的寂静。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众人,此刻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刘海中脸上的狰狞和愤怒瞬间融化,取而代的是一副近乎谄媚的笑容,他连忙挺着肚子迎了上去,那姿态,活像店小二见到了大掌柜。
“哎哟,王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请坐!”
“不了不了,我就是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王主任笑着摆摆手,将两个沉甸甸的网兜递向了离她最近的阎埠贵,
“老阎,接着。”
她拍了拍手,扬声对院里所有人说道:
“同志们,有个好消息啊!经过街道办评选,咱们大院,今年又是先进团结大院!这是奖励给大伙儿的花生瓜子,不多,就是个意思!老易,老刘,老阎,你们三个管事大爷给大家伙儿分分,乐呵乐呵!”
阎埠贵一听,眼睛都亮了。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网兜,像是接过了什么宝贝,脸上笑开了花:
“谢谢主任!谢谢领导关心!”
“先进团结大院”的荣誉,加上这实实在在的奖励,让他刚才那番仗义执言仿佛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王主任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这才落到桌子旁脸色铁青的易中海身上,好奇地问道:
“老易,我刚才在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嚷嚷,你们这是聊什么呢?这么热闹,跟唱大戏似的。”
易中海的嘴角僵硬地扯动了一下,他连忙摆手,试图将这即将失控的场面强行拉回来。
“没什么,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大伙儿凑在一起,商量商量院里打扫卫生、准备过年的事儿!”
他话音未落,一个尖利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撕破了他的伪装。
“王主任!您可得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
贾张氏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猫,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欠条,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王主任面前,几乎要跪下了。她将那张纸举过头顶,如同举着一道申冤的血书。
“王主任,您看看!这是铁证!何雨柱他爹欠我们家的钱,现在他仗着在鸿宾楼当大厨,有几个臭钱了,就不认账!他还抢了我们家吃饭的家伙,那台缝纫机啊!我们孤儿寡母没法活了!呜呜呜……”
她一边说,一边干嚎起来,眼泪说来就来,那演技,连许大茂都自愧不如。
瞬间,刘海中的脸黑了,这蠢婆娘,把事情闹到王主任面前,万一收不了场怎么办!
阎埠贵的脸也沉了下来,刚拿了“先进团结大院”的奖励,贾张氏就上演这么一出,这不是当着王主任的面,打他们所有人的脸吗?
“贾张氏!你给我闭嘴!胡闹什么!”
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贾张氏此刻有了王主任这个“靠山”,胆气壮了何止十倍。她脖子一梗,回头就冲易中海嚷嚷道:
“我胡闹?易中海,贾东旭是你徒弟,你这个当师父的不帮着我们,胳膊肘往外拐!你不给我做主,我难道还不能自己找领导做主吗?!”
这一番抢白,噎得易中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色涨成了酱紫色。
王主任的眉头,从贾张氏冲出来的那一刻就紧紧地锁了起来。她没有理会贾张氏的哭嚎,而是伸手接过了那张欠条。
她心里有些犯嘀咕,前几天才刚办完何大清调走的手续,怎么今天就冒出个欠条来?难道那老小子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才急着跑路的?
她展开那张泛黄的粗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和那个刺眼的红手印,脸色越发凝重。
王主任没有问撒泼的贾张氏,也没有问幸灾乐祸的旁人,她抬起头,将那张欠条举到易中海面前,目光锐利如刀。
“易中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主任的目光像两道探照灯,直直地打在易中海的脸上,让他无处遁形。
易中海的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他第一次尝到了这个“一大爷”的身份带来的苦果。这就像一顶帽子,平时戴着风光,可一旦着了火,想摘都来不及。
“一大爷,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说!”贾张氏在一旁阴恻恻地补了一句,那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东旭可还天天在厂里喊您师父呢!”
易中海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何雨柱,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丝求助或慌乱。
然而,没有。
何雨柱依旧稳稳地坐在那儿,甚至还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眼前这场闹剧的主角根本不是他。
那份淡定,让易中海心里最后一点倾向的天平,彻底归于水平。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对着王主任摊了摊手:
“王主任,您也知道,我……唉,这事儿我也是刚听说,具体怎么回事,我还真不是很了解。”
他把皮球踢了出去。
阎埠贵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教书先生特有的条理清晰的口吻,对着王主任说道:
“王主任,是这么回事。贾家嫂子和老刘,拿出两张据说是何大清同志签下的欠条,要柱子还钱。但我认为,这里面疑点重重,不合常理。我们大伙儿都觉得,这更像是一场针对何雨柱同志的……”
“你放屁!阎埠贵你说的才不是真相!”
刘海中粗暴地打断了他,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那张欠条,双手呈给王主任,
“王主任,您看!我这里也有一张!白纸黑字,红手印!这还能有假?”
两张欠条,一前一后。
王主任看着这两张纸,再联想到前几天何大清火急火燎办调动手续的样子,脑海里瞬间勾勒出了一个“真相”
那老小子,肯定是在院里欠了一屁股债,这才着急忙慌地跟着寡妇跑路了!
她拿起欠条,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签名笔迹,确实和档案里何大清的签名有七八分相似。
她点了点头,用一种盖棺定论的语气说:
“嗯,这手印和签名,我看没什么问题。应该是何大清同志亲手签的。”
“轰!”
这句话,仿佛法官落下了法槌。
贾张氏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恶毒的狂喜,她叉着腰,指着何雨柱的鼻子尖叫:
“听见没有!王主任都说是真的!何雨柱,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还钱!二百块,一分都不能少!”
刘海中也挺直了腰杆,得意地瞥了一眼阎埠贵和何雨柱,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样?跟我斗?
整个中院的气氛,瞬间逆转。
邻居们的目光再次变得同情和复杂。
阎埠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没想到自己站了队,却站到了输的一边。
就在刘海中和贾张氏得意到极点的时候,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人,终于开口了。
何雨柱缓缓站起身,他没有看那两张致命的欠条,也没有看幸灾乐祸的刘海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王主任,平静地问道:
“王主任,我就问一个问题。现在是新社会了,难道这年头,还有旧社会那套‘父债子偿’的道理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王主任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
她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父债子偿?
这可是封建社会压迫人民的旧思想,是必须要被打倒的糟粕!自己作为街道办主任,怎么能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
“咳咳!”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无比,她狠狠瞪了一眼得意忘形的刘海中和贾张氏,“我的话还没说完!”
她转向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父债子偿’那是旧社会的封建残余,,早就被废除了!谁欠的债,谁来还!何大清同志欠了钱,你们应该去找何大清同志本人!这件事,跟他的儿子何雨柱同志,没有任何关系!何雨柱同志是无辜的,他一分钱都不需要还!”
王主任一指贾张氏和刘海中:
“你们俩要是真想要钱,可以去找何大清本人。他的工作地址和单位,我这里有备案,明天你们可以来街道办拿!”
话锋一转,她严厉的目光扫向了易中海和刘海中。
“还有你们两个!作为院里管事的大爷,平时街道办组织学习,你们都学到哪里去了?连这么基本的东西都不懂,还在这里瞎起哄,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破坏邻里团结!回去都给我好好写一份思想汇报交上来!”
最后,她又看向贾张氏,语气里带着严厉的警告:
“贾家嫂子,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拿这件事来骚扰何雨柱同志!否则,就是破坏社会稳定,我们街道办绝不姑息!”
做完这一切,王主任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走到何雨柱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
“柱子,受委屈了。以后在院里,要再有这种解决不了的麻烦,别跟他们吵,直接去街道办找我!”
整个中院,鸦雀无声。
贾张氏和刘海中,像是两尊被雷劈了的木雕,傻愣愣地戳在原地,脸上的得意还未褪尽,就已经被巨大的震惊和呆滞所取代。
他们赢了证据,却输掉了整个世界。
易中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他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明确表态,否则那份思想汇报,就不是那么好写的了。
而站在一旁的阎埠贵,则得意地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刘海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