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在傍晚的街道上疾驰,引擎的轰鸣盖过了周遭的一切声响。温雨慈紧紧环抱着段砚舟的腰,脸颊不可避免地贴在他宽阔却微显单薄的后背上。风刮过耳畔,吹散了她的发丝,也似乎暂时吹散了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她能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以及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体温。这是一种陌生而强烈的安全感,与他本人那种冷硬、易怒的气质截然不同。
他骑得很快,但却并非漫无目的。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摩托车拐进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最终在一片略显荒废的河滨绿化带旁停了下来。这里行人稀少,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潺潺的流水声。
引擎熄灭,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温雨慈有些无措。她松开手,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些许距离。
段砚舟长腿一跨,下了车,摘掉头盔,随手挂在车把上。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起来更加难以捉摸。他嘴角的淤青在光线下显得更为明显。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未散的紧张。
温雨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先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微颤:“……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
段砚舟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只是盯着她,眉头微蹙,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他经常找你?”
温雨慈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顾泽野。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昨天…昨天放学他也拦了我,后来下雨…就跑了。”她省略了中间的那一段,觉得此刻提起有些奇怪。
段砚舟的脸色沉了几分,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为什么不告诉老师?”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责备的意味。
“我……”温雨慈语塞。她摇了摇头,声音更低,“没用的……而且,可能会更麻烦。”
段砚舟沉默地看着她,似乎能理解她的顾虑,但脸上的不悦并未消退。他忽然上前一步,逼近她。
温雨慈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摩托车座。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并非碰她,而是从她发梢上拈下一片不知道何时沾上的细小枯叶。
他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颤栗。
温雨慈僵在原地,心跳又开始失控。
“害怕了?”他收回手,将那片叶子弹开,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刚才缓和了一丝,“刚才不是挺能瞪人?”
他指的是她被顾泽野逼到墙角时,虽然恐惧,却依旧带着抗拒的眼神。
温雨慈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她确实害怕,怕顾泽野,但此刻,站在段砚舟面前,这种害怕里又掺杂了别的东西——对他这种阴晴不定、行事暴戾的恐惧,以及对他一次次出现的……困惑。
她抬起头,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两天的问题:“你这几天……去哪了?你的伤……”她的目光落在他嘴角和领口隐约的纱布上。
段砚舟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刚刚缓和一丝的气氛重新冻结。他别开视线,看向昏暗的河面,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不关你事。”他硬邦邦地甩出四个字,带着明显的抗拒和疏离。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过了一会儿,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强硬:“以后放学,走大路。别一个人磨磨蹭蹭。”
这几乎算是一道命令,温雨慈怔怔地看着他。
“听到没有?”见她没反应,段砚舟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语气又变得恶劣起来。
温雨慈被他一凶,下意识地点头:“……听到了。”
段砚舟似乎满意了,身上的戾气稍稍收敛。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上车。”他重新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送你回去。”
这一次,温雨慈没有犹豫。她知道,靠自己走回去,万一再遇到顾泽野……
她再次坐上后座,这一次,不用他说,她主动地、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摩托车再次发动,驶离安静的河滨,汇入城市的车流灯火之中。
这一路,两人依旧无言。
但有些什么东西,似乎在寂静的风声和引擎的轰鸣里,悄然发生了变化。那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两人更加紧密地、也更加复杂地缠绕在了一起。
送到离她家小区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段砚舟停了下来。“就这儿。”
温雨慈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被熟人看到她坐他的摩托车回家,引来不必要的闲话。她默默下了车,低声道:“谢谢。”
段砚舟坐在车上,头盔下的眼睛看了她几秒,最后只是低沉地又说了一遍:“记住我的话。走大路。”
说完,不等她回应,摩托车便调转方向,轰鸣着消失在夜色里。
温雨慈站在原地,看着尾灯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腰间似乎还残留着拥抱他时的触感,风中似乎还带着他那件旧校服上淡淡的、混合着烟草和皂角的冷冽气息。
这条回家的路,因为他的出现和离去,忽然变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