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温雨慈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她摸出枕头下的新折叠伞,又想起那件被她偷偷洗净、晾在阳台角落的宽大校服外套,脸颊微微发热。
走进教室时,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那个靠窗的座位。
心,猛地沉了下去。一个慵懒的身影出现在座位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温雨慈刚坐在座位上,还没收拾好班上的体育委员周浩,一个平时挺活跃开朗的男生。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表情,手里捏着一个信封。
“温……温雨慈同学。”周浩的声音有点结巴,耳根微微发红。
温雨慈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着他:“周浩?有事吗?”
周浩像是鼓足了勇气,将手里的信封猛地递到她面前,声音大了些:“这个……这个给你!请你收下!”
那是一个淡蓝色的信封,封口处还细心地贴着一枚小小的星星贴纸。
温雨慈愣住了。这架势……她并不陌生。周围有几个来的早的同学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甚至有人发出了起哄的低笑。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摆摆手,尴尬又无措:“对、对不起,我……”
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眼角的余光却猛地瞥见——
被喧闹声音吵醒的段砚舟,他不耐烦的爬起来只是那么冷冷地看着这边,但那股冰冷的、压抑的视线,却穿透喧嚣,精准地钉在她和周浩之间,钉在那封刺眼的蓝色信封上。
温雨慈的心脏骤然缩紧,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留下一种冰冷的麻木。
周浩还在等着她的回应,见她突然愣住不说话,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转头望去。就在周浩转头的瞬间,段砚舟动了,他猛地站直了身体,然后,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冷冷地、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警告和戾气,剐了周浩一眼。
周浩显然被段砚舟的眼神吓到了,浑身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递着信封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剩下的那点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关于段砚舟的种种可怕传闻瞬间涌入脑海。
对、对不起!打扰了!”周浩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信封,语无伦次地仓皇道歉,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起哄声戛然而止,周围的同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噤声,小心翼翼地避开视线。
温雨慈的心脏还在狂跳,手脚冰凉。委屈、担忧、害怕,还有一种被他此刻冰冷注视所刺伤的情绪,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让她鼻子发酸。
他看到了别人给她递信,就用那种吓人的、近乎残忍的冰冷眼神赶走了对方。甚至不需要一句话,一个动作,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周浩如坠冰窟,仓皇逃窜。
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里面有未散的戾气,有翻涌的占有欲,有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迅速被冰冷掩盖的失落和自嘲。仿佛在说:看吧,你就应该和这样阳光简单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我这种活在阴沟里的烂人有所牵扯。
那一眼,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温雨慈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尖锐的酸疼。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动作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宽大的校服外套下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带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瞬间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的走廊尽头。
一切发生得太快,像一场骤然降临又骤然消散的暴风雨。
待段砚舟走后,教室里那片刻的死寂才被打破。先前被吓得噤若寒蝉的同学们仿佛才找回呼吸,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比之前更加热烈,带着震惊、后怕和抑制不住的八卦兴奋。
“我的天,他眼神太吓人了!”
“周浩差点没吓哭……”
那些目光,或明或暗地,小心翼翼地,掺杂着各种复杂情绪,落在依旧僵在原地的温雨慈身上。
可温雨慈什么都听不清,也感受不到那些探究的视线。
她只是一个人怔怔的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班级门口,仿佛还能看到那个身影消失前最后一刻的决绝轮廓。
怀里仿佛还残留着他校服外套上清冽的皂角味,指尖还记得他塞给她新伞时冰凉的触感,耳边还回响着他昨天那句低哑的“明天见”……
可这一切,都被他最后那个复杂而冰冷的眼神打得粉碎。
他来了,又走了。
用最粗暴的方式赶走了别人,却也用最冷漠的姿态,将她重新推回了更远的距离。
为什么?
明明昨天还有一丝暖意,今天又变回了原样?
甚至……更糟。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茫然席卷了她,鼻尖酸涩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那没出息的眼泪掉下来。
教室里议论纷纷,热闹是属于别人的。
只有她,被困在那一眼的冰窖里,浑身发冷,动弹不得。
温雨慈不知道自己僵立了多久。直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慢慢地、失魂落魄的坐自己的座位,机械地收拾着书包。指尖触碰到抽屉里那把他给的新伞,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最终,她还是把伞和那本他送的习题册一起,胡乱塞进了书包最底层,拉上拉链,像是要彻底封存所有与他有关的痕迹。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学楼。夕阳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刚走出校门没多远,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了她面前。
不是段砚舟。
是一个穿着别校校服、打扮时髦的女生,画着精致的妆容,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喂,你就是温雨慈?”女生开口,声音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温雨慈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你是?”
“我叫林芊雪,”女生上下扫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顾泽野的女朋友。”
听到顾泽野的名字,温雨慈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握紧了书包带子。
林芊雪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轻笑一声,带着点怜悯,又带着点嘲讽:“就是因为你他才和我分手的?”
温雨慈脸色一白,嘴唇抿紧。
“我来呢,也没别的意思,”林芊雪凑近一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就是好心提醒你一句,离顾泽野远点。对你,对他,都好。”
温雨慈心底生出一股抗拒,她抬起头,第一次带着点倔强说到:“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找错人了!”
“找错人?”林芊雪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夸张地笑了一下,眼神却冷了下来,“你难道不叫温雨慈?”
温雨慈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她并不想和顾泽野扯上一点关系:“不管我叫什么,我和顾泽野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没有喜欢他。”
林芊雪脸色一点点变化,像一把冰冷的锥子,一字一句的警告到。
“最~好~是~这~样!”
林芊雪看着她的神色,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最后扔下一句:“话我就说到这儿了,理他远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她潇洒地转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只留下温雨慈一个人站在原地,仿佛又被抛入了一个更深的冰窟里,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寒意渐浓。
温雨慈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家走。那条路,从未如此漫长而黑暗。
回到家,妈妈看出她情绪异常低落,关心地问了几句。温雨慈只是摇摇头,说作业太多有点累,便躲进了房间。
她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终于,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委屈、难过在这一刻汹涌而至,将她彻底淹没。
她没有错,为什么都要来怪她!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睛又红又肿。
犹豫了片刻,指尖微微颤抖拿出手机对着那个从没有拨过的号码发了几个字
“你在哪里?”
发出去她就有些后悔,但是想要撤回已经来不及,她怕石沉大海,又怕下一秒他回复她,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反反复复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