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仙台上,万籁俱寂。
普法天尊病态的狂笑还在回荡。
所有仙神的目光,都凝固在轮回镜中。
那具被白绫勒紧、被毒酒灌喉的“尸体”。
他死了。
一个凡人,以卵击石,终归无声。
棋局,终结。
……
大理寺,水牢。
冰冷,腐臭,污水浸泡着陆尘的身体。
意识在无底的深渊中下沉。
剧痛从咽喉和五脏六腑传来,辛辣的毒酒灼烧着每一寸经脉。
九转续命丹的暖流拼死护住心脉,却依旧在节节败退。
‘要死了吗……’
黑暗中,一个声音在问自己。
‘不。’
另一个声音,斩钉截铁。
‘太子还需一柄从敌人心脏内部刺出的刀。万民书是檄文,而我的“死”,是点燃它的火种。’
‘火种,不能只燃烧一次!’
这,才是他真正的计划!
他动用【万世记忆】,从一位神医的毕生所学中,为自己布下了这个九死一生的险局!
他算准了林居同会用最快、最隐秘的方式处死他。
他算准了“鸩杀”所用的毒酒配方!
那是他前世曾亲手调制过的奇毒,发作迅猛,却有一线生机!
而太子给的九转续命丹,正是那一线生机!
他更算准了人心!
狱卒只会探查鼻息与脉搏,绝不会想到,有人能在剧毒攻心之下,用超凡意志强行“闭”住心脉,伪造死亡!
这是意志与时间的赛跑。
是智慧与死亡的豪赌!
“拖走,扔去乱葬岗。”
狱卒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一只粗糙的手抓住了陆尘的脚踝。
就是现在!
沉寂的“尸体”之内,那缕被死死吊住的生命力,被陆尘以燃烧灵魂般的意志,轰然引爆!
“噗——!”
一口淤积在喉头、混合着丹药残渣的漆黑毒血,被他猛地喷出!
那具本该冰冷僵硬的身体,如一条被激怒的龙,骤然弹起!
在狱卒见鬼般的惊骇目光中,陆尘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豁然睁开!
那里没有半分死气!
只有燃尽一切的烈焰,和洞悉棋局的绝对冷静!
“你……你……诈尸了!”
狱卒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
“轰!”
孙悟空猛地从地上蹦起,手中的金箍棒“嗡”的一声冲天作响,他那双火眼金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一声狂笑响彻斩仙台!
“哈哈哈哈!好!好!好!”
“好个诈死的书生!好个瞒天过海的妙计!”
他一指镜中那些吓得屁滚尿流的狱卒,破口大骂:
“瞧瞧那群腌臢货!还以为自己得手了?一群蠢材!瞎了你们的狗眼!”
“这等人物的命,也是你们能收的?!”
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呼”地一下烈焰重燃,他兴奋地小脸通红:“他没死!我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会死!”
…
忍着剧痛,陆尘踉跄一步,便如铁铸般站稳。
他一把夺过狱卒腰间的钥匙串,动作快如闪电,径直扑向隔壁最深、最黑暗的牢房。
“咔哒。”
沉重的铁锁被打开。
黑暗中,一个枯槁的身影缓缓抬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长年监禁的麻木与绝望。
镇北大将军,林啸。
“你是……陆御史?”林啸的声音沙哑刺耳,“本将……听到了。你……是人是鬼?”
“是人!也是来向将军讨债的鬼!”
他看着林啸,眼中光芒灼灼。
“将军,你被困于此三年,家国可还认得?”
林啸惨然一笑:“家已破,国……早已不是我的国。”
“错!”
陆尘厉声打断!
“林居同通敌叛国,欲引北蛮铁骑踏碎雁门关,颠覆我大晟江山!这,还是不是你的国?!”
“什么?!”
林啸那死灰般的眼眸中,瞬间爆出骇人精光!
他一把抓住牢门,骨节捏得发白!
“此话当真?!”
“太子殿下已在宫外举起义旗,正面对敌!但不够!”
陆尘语速极快,“林居同会不惜代价引燃北境战火,届时,为求自保,朝廷只能继续倚重他!太子在明,是靶子!”
“而我们……必须成为暗箭!”
林啸死死盯着陆尘,看着他苍白的脸,带血的嘴角,和那身被酷刑撕裂的囚服。
沉默。
他明白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以身为饵,以死破局!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是废子时,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深处,撬动了整盘棋局!
压抑了三年的滔天恨意与报国无门的不甘,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复仇的烈焰。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将军……重拾你的镇北军魂!”
陆尘没有停歇。
他拖着重伤之躯,在林啸震撼的目光中,一间,一间,再一间。
他飞速打开了这水牢最深处的所有牢房!
这里关押的,是三年前的兵部尚书,是五年前直言上谏的铁面御史,是曾被誉为“军中智囊”的参将……
他们,全都是被林居同构陷至此的忠臣、良将!
一个又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带着茫然、麻木、甚至癫狂,从黑暗中走出。
像一群地狱里爬出的亡魂。
“诸位大人,将军!”
陆尘站在他们中央,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声音沙哑,却如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我,六品监察御史,陆尘!”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前任吏部侍郎王柬,喃喃道:“陆尘……那个弹劾林相,被打入死牢的后生?你……没死?”
“死过一次,但阎王不收!”
陆尘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中的火焰,似乎要点燃他们早已冰封的血液。
“我来问诸位,你们,甘心吗?”
“甘心一身才学抱负,埋葬于这腐臭污水之中吗?”
“甘心赫赫战功、铮铮风骨,被奸贼污蔑为叛国之罪,遗臭万年吗?”
“甘心看着那国贼坐上高位,引狼入室,让我大晟百万黎民,沦为他权力的祭品吗?!”
字字诛心!
人群开始骚动,麻木的眼神中,有了情绪。
一个断了腿的将军苦涩道:“不甘心,又能如何?我等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谁说出不去?!”
陆尘指向水牢尽头一处不起眼的排水口。
“太子殿下进来时,已为我们留下了生路!”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声嘶力竭地吼道:
“诸位!林居同以为我们是死棋、是弃子!他以为这天牢是我们的坟墓!”
“今日,我陆尘,便请诸位——”
“以这死牢为棋盘!”
“以我等残躯为兵卒!”
他看向林啸。
“林将军!你曾三万铁骑破北蛮,京城布防图,你比谁都熟!我请你为帅!”
他看向老侍郎王柬。
“王大人!你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人心,就是你最利的武器!我请你为相!”
他一一点过那些曾经闪耀于大晟的名字。
每叫出一个,那些“亡魂”的身躯便挺直一分,熄灭的眼神便明亮一分!
他们或许被夺了官职,削了兵权,毁了肉身。
但胸中的热血,从未真正冷却!
“太子已在朝堂总攻!而我们,就是插入敌人心脏的尖刀!”
陆尘深吸一口气,用尽生命最后的光辉,振臂高呼:
“今日,没有将军,没有大人!只有一群不愿枉死的冤魂!”
“请诸位随我,执刀入局!”
“清君侧!”
“诛国贼!”
“诛国贼!!”
林啸第一个拔出狱卒腰间的佩刀,振臂狂吼。
压抑数年的绝望与怒火,轰然引爆!
一个,两个,所有的“亡魂”都活了过来!
他们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发出震动整个水牢的咆哮!
水牢深处,陆尘靠在墙上,看着这支由“死人”组成的军队,他咳出一口鲜血,脸上却是一个疯狂而欣慰的笑容。
棋子已落。
接下来,就该让那天京城,看看什么是真正的……
地狱惊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