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指尖还按在血滴接口上,体内基因链与坐标光斑的共振尚未平息。那组旋转的光点每转一圈,他的神经就抽紧一次,仿佛有无数细丝从骨髓深处被抽出,缠向虚空中的某个终点。他没动,也不能动——融合状态未解,磁暴云仍裹着心脏,任何剧烈动作都可能撕裂双重形态的平衡。
但他必须开口。
他调用机械义眼中缓存的数据流,将凯莉斯传来的星尘编码反向注入议会主控网络。加密协议崩解的瞬间,广播频道闪开一道裂缝。
三秒。
足够了。
一段低语穿透静滞长城的量子层,在所有未携带圣剑尘埃的终端中响起:
“他们以为自己在迎接重生……其实只是被送回去。”
声音落下,议会大厅陷入死寂。数十名代表同时低头,看向手中水晶匣内的尘埃碎片。那些金色光晕依旧稳定跳动,频率每秒七次,如同呼吸。
然后,封锁来了。
信号被切断,权限被剥夺,整个通讯系统转入重启派控制。悬浮的坐标光斑开始加速旋转,方舟残骸的主炮系统启动充能,幽蓝的能量束沿着古老导轨缓缓汇聚,目标直指长城基座。
雷煌松开接口,双拳握紧。
蓝白电光自肩胛炸起,顺着脊椎撕裂空气,轰然扩散成环形磁场。他强行将尚未融合完成的能量抽离心脏区域,在长城表面展开一道弧形屏障。电流蚀刻出伏尔康古纹,一道道铭文在地面浮现,又迅速崩解——这是以武道意志对抗系统协议的代价。
“你们开启的不是通道。”他的声音通过残余频段传遍战场,“是坟场的门。”
一名手持圣剑碎片的代表踏前一步,盔甲上浮现出与远古铭文一致的螺旋纹路:“我们回归本源,重置纪元。你阻挡不了命定程序。”
“命定?”雷煌冷笑,右眼义镜滚动紫光,“谁定的?三千年前那个把自己焊进Stc的人?还是现在躲在恐惧之眼后面吸食残魂的蛆虫?”
话音未落,地面震动。
数具议会成员的尸体从高处坠落,皮肤下鼓动着黑色脉络。它们爬起身,关节扭曲反转,肌肉纤维重组为条状索带,胸口裂开,喷涌出混沌孢子构成的神经团。这些生物抬起手臂,摆出与雷煌完全相同的起手式——伏尔康断脊踢、九重叠浪拳前三式,分毫不差。
它们冲了过来。
雷煌双臂交叉,磁场压缩至极限,一记横扫震波撞上第一波冲击。电光炸裂,两具尸体当场汽化,但其余个体竟在消散前完成一次微型共振,将招式数据反弹回空中。
远处,瓦尔克洛公爵站在方舟残骸边缘,口腔中的机械触须剧烈抽搐,发出低频嗡鸣。他的盔甲符文与坐标光斑同步闪烁,每一次明灭都让孢子群的动作更协调一分。
雷煌正欲再攻,忽然察觉右侧能量波动异常。
艾德琳的隔离罩边缘裂开一丝缝隙,一道微弱灵能丝线探出,精准刺入最前方变异体的神经节点。那具躯体猛地僵住,动作延迟半拍,紧接着被后续同伴踩碎头颅。
但这半拍,够了。
雷煌右脚猛踏地面,借力腾空,双拳交叠于胸前,百万匹级磁场压缩至掌心一点。他没有瞄准生物群,也没有攻击方舟主炮——而是轰向两者之间的空间节点。
那一处,正是静滞长城维度结构最薄弱的接缝。
拳出无声。
下一瞬,整片区域爆发出刺目白光。空间如玻璃般龟裂,蛛网状裂痕迅速蔓延。当光芒褪去,所有人抬头望去——
维度屏障被撕开了。
其后没有星辰,没有星河,没有传说中的新生宇宙。
只有一片无边黑暗,漂浮着无数正在热寂的星系。恒星熄灭,行星崩解,黑洞彼此吞噬,最终归于熵增尽头的灰烬。那里没有时间流动,没有生命痕迹,只有彻底的、永恒的死寂。
战斗停了。
连方舟主炮的充能都暂缓了一瞬。
贤者欧米伽-7的代码首次出现紊乱,金色符文在长城表面扭曲成断裂的衔尾蛇图案。一道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音节从系统深处传出,又被迅速抹除。
但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句低语:
“这不是重启……这是归零。”
雷煌落地,双拳未收,电光仍在指节跳跃。他盯着那片死寂图景,喉咙干涩。他知道,这一刻无法挽回。真相已经暴露,无论是否有人愿意相信。
“坚守派!”一声怒吼打破沉默。
三名未携带圣剑的议员启动方舟副武器系统,能量光束划破长空,直击变异生物群。爆炸掀飞数具躯体,但也波及长城外壁,导致空间裂隙进一步扩张。
雷煌怒喝:“住手!结构撑不住——”
太迟了。
冲击波叠加震荡频率,恰好与基因牢笼的读取程序形成共振。整段长城剧烈颤抖,表层金属开始剥离,露出下方早已腐朽的基底层。而在那破损之处,更多孢子正从裂缝中涌出,它们不再模仿招式,而是集体转向那片死寂宇宙,发出高频吟唱。
歌声与审判庭圣歌同源,却拼接成了完整的缇坦咒文。
贤者欧米伽-7的代码突然再次激活,一行符文浮现在雷煌视野中:
【警告:重启装置谐波匹配度达97.6%】
雷煌猛然抬头,望向议会中心。
所有携带圣剑尘埃的代表已列成环阵,双手托举水晶匣。金色光晕连成一片,形成闭环共振。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竟与静滞长城基底层的远古铭文完美重合。
这不是仪式。
是启动钥匙。
雷煌咬牙,调动最后一股能量,准备强行打断。
就在此时,艾德琳的隔离罩剧烈震颤,她残存的灵能凝聚成一道讯息,直接打入他的神经回路:
不要碰他们。
雷煌一怔。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那句话落下,她的意识再度沉寂。
而雷煌明白了。
这些人不是被控制,也不是被蛊惑。
他们是早就该死的存在,却被某种机制强行维持活性,只为等到这一刻——作为激活程序的活体组件。
他缓缓放下拳头。
但目光未移。
他知道,真正的决裂不在议会之间。
而在人类最后的意志,与那个早已死去的旧世界之间。
瓦尔克洛公爵嘴角的机械触须突然停止抽搐。
他抬起头,望向维度裂隙后的死寂宇宙,眼中闪过一丝不属于混沌的清明。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从锈铁管中挤出:
“我们也……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