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嗡鸣声已经爬升到临界点，雷煌的手掌仍压在启动键上，指节因持续发力而微微颤抖。控制台表面的晶核不再闪烁那行诡异文字，但权杖顶端的衔尾蛇瞳孔收缩后，始终未恢复原状。
“走！”他低吼。
四人尚未松开各自的位置，方舟核心猛然震颤，空间曲率在一瞬间被撕开裂缝。金色光流自贤者手中的权杖爆发，沿着舱壁符文回路疾驰，将跃迁引导场稳稳锚定在坐标轴心。
亚空间通道开启的刹那，整艘方舟像是被无形巨手攥住，猛地向前一拽。舱体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导航晶核骤然泛起暗紫色波纹——那个存在留下的印记，正在复苏。
雷煌双臂交叉胸前，蓝白电光炸裂而出，电流顺着地板导轨冲向主控台。他的左臂旧疤瞬间发红，皮下血管如电路般亮起，强行以肉体为导体，将紊乱的能量流导入地层蚀刻阵列。
“坐标偏移0.3弧秒！”凯莉斯声音绷紧，残翼贴在晶核边缘，晶体裂缝中渗出微弱蓝光。她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控制面板上，预知力顺着血脉逆流而上，硬生生将扭曲的星图拉回正轨。
艾德琳一把扯下颈间的抑制项圈，扔向角落。动力甲肩部绿渍翻涌，仿佛有东西在里面蠕动。她抬手按住太阳穴，眉心血丝再度裂开，灵能如刀刃般扫过舱内每一寸空间，切断那些试图从记忆深处爬出的幻象链接。
角斗场的沙砾、焚书塔的灰烬、水晶林崩塌时的尖啸——全都退了回去。
贤者颅内接口溢出淡金色液体，顺着装甲缝隙滴落。他没有停下，反而将衔尾蛇权杖更深地插入数据插槽，相位装甲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机械教铭文，一道道自动蚀刻进现实法则的缝隙里。
“时空锚定程序启动。”他的声音像是从多重回音中传来，“相位同步率78%……82%……”
方舟终于切入亚空间主流道。
可还没等他们喘息，外部观测窗突然扭曲。原本平滑的虚空泛起涟漪，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更深层的维度擦过船体。导航系统警报狂响，曲率场波动值飙升至危险阈值。
“不是乱流。”凯莉斯猛然睁眼，“是追猎。”
雷煌怒视前方，右眼机械视觉刚恢复运作，立刻捕捉到三道异常能量轨迹，正以非线性路径逼近。它们不遵循任何已知航行规律，每一次闪现都让方舟的量子稳定器发出哀鸣。
“谁？”艾德琳沉声问。
“不是‘谁’。”贤者盯着权杖顶端，“是‘什么’。它通过Ω-9协议的残留频段锁定了我们。”
话音未落，舱壁某处突然浮现一道细小裂痕。没有爆炸，也没有压力失衡，只是纯粹的空间结构开始瓦解。一团半透明的泡沫从中溢出，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竟让雷煌的右手短暂虚化成粒子态。
他猛地抽回手臂，拳头上电光暴涨，一击轰向裂缝。磁场爆震将量子泡沫逼退，但那道裂痕并未闭合，反而像伤口一样缓缓扩张。
“结构性腐化正在渗透。”贤者抬起权杖，金色光流覆盖舱体接缝，“我只能维持外壳完整，挡不住它的频率侵蚀。”
艾德琳咬牙，转身走向动力甲储柜。她取出一枚嵌有灵族符文的脊椎钉，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后颈。黑血顺着铠甲沟槽流下，她的双眼却骤然清明。
“用我当过滤器。”她说，“把混乱灵能引过来。”
雷煌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双手猛然拍地。全身基因种子共振，伏尔康血脉中的原始磁场全面激活。电流如网，横贯整个舱室，与凯莉斯残翼释放的预知波形叠加，形成临时干扰屏障。
贤者接入Stc残片最深层协议，调取一段早已被封存的铸造圣歌。旋律不是声音，而是刻录在相位装甲上的符文序列，随振动传入空间褶皱，暂时压制了外部存在的频率共鸣。
方舟在乱流中穿行，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不知过了多久，警报声渐弱。观测窗外的扭曲景象开始褪去，亚空间通道趋于平稳。
“脱离乱流带。”凯莉斯虚弱道，“但……还没完。”
她指向导航晶核。屏幕上，原定坐标依旧闪烁，可旁边多出一个暗影信号源，散发着与衔尾蛇权杖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能量频段——那是更古老的，不属于人类、机械或灵族任何一支文明的律动。
“陷阱。”艾德琳抹去脸侧血痕，“它想让我们偏离。”
“不。”贤者盯着那个信号，“它是召唤。来自第一座工厂的底层应答机制。如果我们响应，就会被直接接入核心网络。”
“那就别碰。”雷煌站起身，左臂疤痕仍在发烫，“按原计划走。”
凯莉斯闭上眼，将最后一块完好的水晶碎片从骨翼剥离。她将其按在晶核中央，鲜血顺着纹路流淌。预知力最后一次燃烧，映照出两条路径的终点画面——一条通向死星轨道，另一条则坠入无底深渊，尽头矗立着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左边。”她睁开眼，“只有那里能活。”
雷煌走到引擎节流阀前，深吸一口气。百万匹级动能在他拳中凝聚，肌肉纤维因超负荷而发出细微撕裂声。
他一拳砸下。
整艘方舟剧烈震颤，空间通道瞬间崩解。亚空间如幕布般被撕开，外部星空重新显现。
前方，一片被彩色能量云笼罩的破碎行星带缓缓旋转。十二座倒悬铸造塔的轮廓隐现其中，基座缠绕着暗红色光链，如同沉睡巨兽的肋骨。
而在最中心，一颗熄灭的恒星静静悬浮，表面布满裂痕，像是随时会彻底碎裂。
方舟悬停在外围虚空，距离目标仅剩三光秒。
舱内一片死寂。
雷煌右眼机械视觉因过载暂时休眠，视野只剩一片灰白。他靠在控制台边，左臂不断抽搐，电流仍在皮下窜行。
艾德琳脸上留下数道灵能灼痕，但她挺直脊背，目光锁定前方星域。
凯莉斯靠在晶柱旁，唇角带血，残翼几乎完全碎裂，却仍有一丝蓝光在裂缝间游走。
贤者拄着权杖站立，金色装甲多处黯淡，颅内接口渗出的液体已在地面积成一小滩。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杖身，指节发白。
没有人说话。
直到观测窗边缘，一道细微的波纹悄然荡开。
那不是光线折射，也不是能量扰动。
而是某种东西，在远处，轻轻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