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持续不断地洗刷着单向玻璃,将窗外的城市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海。安全屋内,时间仿佛被这无尽的雨声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能滴出水来。苏婉依旧维持着接完那通诡异电话后的姿势,背对着房间,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试图用那一点凉意压下心头的惊悸。
“钥匙在月光下才能看清真相。”
那冰冷的电子音仍在脑中回响,像一条毒蛇,盘踞在意识的深处,吐着信子。月光?此刻乌云密布,暴雨如注,哪来的月光?这显然是一个隐喻,一个需要破解的谜题。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中抽离,转向那张铺满线索的桌子。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那把黄铜钥匙上。在安全屋冷白的光线下,它静卧于丝绒布上,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金属光泽。她伸出手,指尖悬在钥匙上方,并未直接触碰。她回想起林小雨在法庭上那个折断翅膀般的手势,回想起实验服上那不自然的污渍,回想起林默偶尔出现的、超越生理反射的细微动作。这一切,是否都与这把钥匙有关?是否都是某种更大图景的碎片?
“月光……”她低声咀嚼着这个词。林默早期那个非公开的“月光计划”,是利用特定光谱进行信息加密。难道这把钥匙本身,就是一个需要特殊光源才能读取的信息载体?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她立刻拿起那个从衣柜暗格发现的便携式检测手电筒,手指略有些颤抖地装上各种滤镜片。
紫外光下,钥匙没有反应。红外光下,依旧如常。当她换上一种发出特定波长的蓝光滤镜时,奇迹发生了——钥匙光滑的柄部表面,渐渐浮现出无数极其微小、如同蚊足般的暗红色字符和类似电路图的复杂图案!
苏婉的呼吸几乎停滞。她迅速用手机微距功能拍下这些显影的细节,指尖因激动而冰凉。就在她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的瞬间——
“嘀。”
一声极轻微的电子音响起,来自安全屋的门口。不是电话铃声,是电子门锁被从外部开启的声音。
苏婉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猛地抬头,视线锐利地射向门口。手中的检测手电筒“啪”地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蓝光熄灭。钥匙和拍下证据的手机还摊在桌上,根本来不及收起。
厚重的隔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走廊的光线透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令人不安的光带。门外站着的人影背光,轮廓模糊,看不清面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执着地敲打着玻璃,如同持续不断的背景噪音。
(与此同时,市立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灯光惨白。小满并没有离开,她借口需要整理特殊护理记录,留在护士站角落的电脑前。屏幕上是林默持续的生命体征监测曲线。突然,一段极其异常的数据吸引了她的注意——不是危急值,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规律性。林默的心率变异性和脑电波背景活动,在刚才一个极其短暂的时间窗口内,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数学对称性,这种模式在人类生理学上几乎不可能自然出现。她皱紧眉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挂钟的精确时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输入指令,调取了前一刻医院总闸的瞬时电压波动记录,试图寻找关联。她的眼神,充满了科学探究的狂热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在城市另一端,那间拉着厚重窗帘的安全屋内,林小雨正蜷在沙发上,平板电脑的屏幕暗着。她似乎睡着了,呼吸平稳。但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她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食指,正以一种极其复杂、非随机的节奏,轻轻敲击着自己的腿侧。那节奏,如果被破译,会是一串加密的坐标代码。她的嘴角,在睡梦中,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安全屋内,门缝逐渐扩大。那个背光的人影向前迈了一步,踏入房间。光线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熟悉,却又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
苏婉的心脏重重地敲击着胸腔,她握紧了拳,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站在门口的人,是去而复返的张诚律师。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得像井,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袋。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显眼的钥匙和手机,最后落在苏婉写满警惕的脸上。
“看来,”张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你已经有了一些……有趣的发现。”
窗外的雨,下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