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了,沙地突然塌陷下去。
一道黑影从地下猛然冲出,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轮廓。季延瞳孔一缩,立刻扑向阿澈,却还是慢了一步。
老修理场老板站在铁门边,一直盯着那片沙地。他没有呼喊,也没有逃跑,而是猛地一脚踹开铁门。沉重的铁门撞上黑影,将那东西狠狠掀翻在地。
是狼,但不是普通的狼。
它背上插着一个生锈的装置,裸露的电线缠绕其间,红灯一闪一灭。季延一眼认了出来——那是陈默曾经制作的起爆器。本该在周崇山身上引爆的装置,竟被这头狼带进了地底。
“别碰它!”季延大喝一声,迅速将阿澈拉到身后。
白幽已退至空地边缘。她伸手去摸箭袋,指尖只触到空荡。三支刻着“寻”字的箭早已用尽。她低头扫视地面,捡起一根断裂的金属杆,卡进弓弦。
“让它抬头。”她说。
季延抓起一块带电的破铁皮,砸向狼头。外壳碎裂,火花四溅,灼烧在狼脸上。狼猛然昂首怒吼,背上的起爆器随之暴露出来。
白幽松手。
金属杆疾射而出,擦过狼颈,在空中划出一道灰痕。她并非瞄准狼身,而是直指那个机器。
就在金属杆即将落地的瞬间,她腰间寒光一闪。
最后一支特制箭离弦而出,追上金属杆,撞击迸出一点火星。
轰!
火球炸裂,白幽抬手挡脸。热浪扑面而来,她连退两步,脚下一滑,险些跌倒。爆炸掀起漫天尘土,将所有人笼罩其中。
烟尘渐散,狼只剩下半截焦黑的躯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季延喘了口气,低头看向手腕。“方舟”显示:威胁解除,残骸无危险。
他松开紧绷的手臂,才发现阿澈正靠在他怀里微微发抖。孩子脸色苍白,额头滚烫,胸前木牌紧贴肌肤,漆黑如墨。
“没事了。”他轻声安抚,扶稳阿澈的身体。
白幽走过来,右手虎口裂开,鲜血顺着指节滴落。她并未理会伤口,先检查弓身。弓未损,仍可使用,只是再无箭矢。
她望向老修理场老板。
男人倚着铁门坐着,左肩撕裂,衣衫浸透血迹。他咬着牙,一手死死压住伤口,另一只手仍握着门把手。
“你何必冲上去?”白幽问。
“我看见它动了。”他答,“就一下。”
“你不该在这儿。”
“我也修过车。”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知道怎么开门最省力。”
季延蹲下查看他的伤势。“得马上包扎。”
“不急。”男人摇头,“你们先确认那东西是不是彻底毁了。”
季延打开“方舟”,扫描狼的残骸。系统提示:起爆器已毁,无信号残留。他这才放下心,收起设备。
白幽弯腰拾起刚才射出的箭。箭头已被烧黑,箭杆却完好无损。她指尖抚过上面的刻痕,默默收回腰间。
阿澈忽然睁开了眼。
“季延哥...”他声音微弱,“我听见声音了。”
季延立即警觉:“什么声音?”
“嗡...嗡......”阿澈闭着眼,仿佛在倾听,“像是机器在转动。”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低沉的震动,地面微微颤动,细小的石子轻轻跳起。
白幽站起身环顾四周。能源站的屏障仍在运转,但边缘已开始闪现红光。控制面板上的指示灯忽明忽暗,显然撑不了多久。
“电力快耗尽了。”季延说。
“那就尽快关闭屏障。”白幽道,“否则能量反冲,外面全都会炸。”
季延点头,抱着阿澈走向控制台。老修理场老板试图起身,刚一动便踉跄了一下。白幽伸手扶住他,没说话,架着他缓缓前行。
抵达控制台后,季延放下阿澈,迅速输入指令。“方舟”接入系统,电量仅剩1.2%。他直接启动关闭屏障程序。
屏幕弹出警告:倒计时30秒,确认执行?
他按下确认。
红灯由闪烁转为稳定,光圈从中心开始收缩。透明的屏障如薄膜般被缓缓抽离,逐渐消失。
就在屏障即将完全关闭之际,阿澈突然睁大双眼。
“不对!”他一把抓住季延的手腕。
季延回头。
小孩颤抖着指向地面裂缝:“下面...有人!”
所有人瞬间僵住。
裂缝边缘的沙石正缓缓滑落,仿佛有某种力量自下而上推动。不是风,也不是雾,而是实实在在的移动。
白幽立即拉开弓,搭上最后一支箭。她的手在轻微颤抖,不只是因为伤痛,更是疲惫至极。
季延将阿澈护在身后,手按在“方舟”上。表盘亮起蓝光,开始扫描。
还未得出结果,裂缝已扩大至半米宽。
一只手伸了出来。
苍白、瘦削,指甲乌黑。那只手死死抠住地面,用力向上攀爬。接着是肩膀,然后是头。
是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防护服,胸口别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徽章。乱发遮住了脸。当他抬起头时,众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是陈默。
可他不该活着。
上一次见他,是在周崇山发动总攻的前夜。他悄悄塞给季延一张纸条,说找到了起爆器。第二天,他人就消失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如今,他回来了。
他的眼神空洞,像是蒙着一层灰。嘴角微微颤动,声音干涩:“我...完成了任务。”
季延注视着他,心跳骤然加快。
“方舟”突然震动,屏幕跳出红色警告:目标体内检测到高能反应,来源为微型核芯装置,倒计时:04:58。
白幽立刻将箭尖对准他。
“别靠近!”季延厉声喝止。
陈默站在裂缝口,身形摇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望向他们,语气平静:“我知道你们会防我。但我必须回来。这是最后的机会。”
“你被植入了装置。”季延说。
“是。”陈默点头,“周崇山留的后路。如果他失败,我就引爆,把你们和能源站一起埋葬。”
白幽手指紧扣弓弦:“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因为我还能选择。”陈默抬起手,掌心朝上,“我可以在这里引爆,也可以向前一步,让你们射我。”
风停了。
沙粒静静落下。
季延望着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雨夜。陈默递完纸条转身离去,背影单薄,走路一瘸一拐。那时他曾问:“值得吗?”
陈默说:“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做一件对的事。”
现在,他回来了。
为了完成这件事。
白幽深吸一口气,箭尖缓缓下压。
“你想让我们怎么射?”
陈默笑了,露出泛黄的牙齿。“打胸口就行。那里有个开关,打断就能提前引爆。别等倒计时结束,否则整个地下电网都会被毁。”
他往前迈了一步。
又一步。
走到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
他停下,缓缓张开双臂。
“来吧。”
白幽没有迟疑。
她松手。
箭矢破空而出,贯穿陈默的胸口。
他身体一震,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箭,慢慢跪倒在地。
倒计时停在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