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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碾过京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发出规律的“咯噔”声。林辰撩开车帘,望着街旁鳞次栉比的商铺,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沉水剑的剑柄——剑鞘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转,像极了太医院琉璃瓦上的鎏金纹路。

“还有三条街到太医院。”阿默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归一剑斜倚在他膝头,剑穗上的槐种嫩芽已抽出半寸新绿,“听说萧煜的党羽在太医院安插了三个眼线,都是当年参与过‘腐心草培育’的药师。”

林辰点头,从药箱里取出三枚银针,指尖捻转间,银针泛出淡淡的银光:“等会儿见机行事。白师父说他们左手虎口都有个淡红色的月牙印记,是用特制药粉烙的。”

马车突然猛地一停,车夫在外头惊呼:“怎么回事?前面堵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掀帘下车——只见一群百姓围在太医院门口,对着院墙指指点点。人群中央,几个穿官服的人正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上板车,白布边缘渗出的血渍发黑,带着诡异的腥臭。

“又是‘肿毙’的……这是本月第三个了!”

“听说都是太医院的药师,前儿还好好的, overnight就肿成了皮球……”

“邪门得很!我家隔壁的王太医昨天还跟我下棋,今早就没了,浑身硬得跟石头似的!”

林辰心头一沉,快步挤到板车前,掀开白布一角——尸体全身肿胀如鼓,皮肤呈现出死灰色,手指关节处布满了蛛网状的黑纹,正是腐心草慢性中毒的晚期症状。他指尖搭上尸体腕脉,触感冰凉僵硬,瞳孔早已涣散,但虎口处果然有个淡红色的月牙印记。

“是萧煜的手法。”阿默悄声道,归一剑在袖中半出鞘,寒光映着他冷下来的眼神,“他在灭口。”

林辰迅速用银针在尸体穴位上刺了三下,银针拔出来时,针尖竟凝结着黑色的冰晶。他皱眉道:“不是腐心草直接致死,是中了‘冰蚕毒’。腐心草让他们体质变弱,冰蚕毒趁虚而入……两种毒相克却又相促,死状才会这么快。”

“冰蚕毒不是早就绝迹了吗?”人群中有人惊呼,“据说当年先帝就是中了这毒驾崩的!”

林辰心头剧震——先帝驾崩一直被定性为“急病”,若真是冰蚕毒,那萧煜的野心恐怕不止于操控朝臣,而是冲着皇位去的!他刚要起身,就见太医院的大门“吱呀”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医带着两个中年药师迎出来,看到林辰时,老御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拱手:“这位是……百草谷的林小友?白药师的信收到了,快里面请。”

那两个中年药师跟在后面,左手不自觉地往袖中缩——林辰瞥见他们虎口处若隐若现的月牙印记,与阿默交换了个眼神。

进了太医院后院,老御医引着他们往药房走,边走边叹:“萧煜这逆贼,竟用冰蚕毒滥杀无辜……刚才抬走的是李药师,前几日还跟我念叨着要把腐心草培育方法交出来,转头就……”

话音未落,左侧厢房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药罐摔碎的声音。一个穿绿袍的药师慌慌张张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个沾了黑色药渣的药杵:“刘院判!不好了!方才熬的解毒汤……”

林辰注意到他左手虎口的月牙印记比尸体上的更深,且微微发肿,立刻道:“汤里加了冰蚕虫卵?”

绿袍药师脸色骤变,转身就想跑,却被阿默的归一剑拦住去路。剑锋贴着他的脖颈,阿默的声音冷得像冰:“说,萧煜在哪?”

“我不知道!”药师抖得像筛糠,“他只说让我们每周往药汤里掺一次虫卵,说……说能让太医院的人慢慢中毒,等他登基了,就给我们升官职……”

老御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是白药师救了你儿子的命,你就这么报恩?”

林辰突然按住药师的手腕,指尖搭脉的瞬间,沉水剑的金线突然发烫:“他也中了冰蚕毒,比李药师晚发作三天。”他迅速从药箱里掏出一粒药丸塞进药师嘴里,“这是暂缓毒性的,想活命就说实话。”

药师吞下药丸,脸色稍缓,带着哭腔道:“萧煜藏在西郊的‘寒月宫’,那里有他养的冰蚕池……他说等清除完太医院的眼线,就用冰蚕毒污染京城水源,逼陛下禅位……”

“寒月宫?”阿默挑眉,归一剑收鞘,“那不是前朝废宫吗?传闻里面全是机关。”

林辰点头,从药房抓了把雄黄和艾草:“冰蚕怕雄黄。阿默,我们去寒月宫。”他转头对老御医道,“院判,麻烦您带人设个结界,别让消息走漏。”

老御医忙道:“放心!我这就去调御林军!”

“别。”林辰摇头,“萧煜...

刚从京城回来,百草谷的药香里多了几分安宁。太医院的牌匾“护世药田”被挂在谷口的老槐树上,与沈砚秋当年亲手刻的“草木有灵”木牌相映成趣。林辰将苏姑姑的牌位安置在忘忧崖下,与同心草的幼苗遥遥相对,牌位前摆着从青石镇带来的还魂草,叶片上的晨露总在日出时折射出细碎的光。

“该去看看那个药农了。”阿默擦拭着归一剑,剑穗上的槐树苗已长到半尺高,嫩绿的枝叶缠着剑穗,像是不愿分离,“他说同心草的培育要在春分前下种,再晚就错过了时节。”

林辰正将冰蚕毒的解药配方誊抄在竹简上,闻言抬头笑了:“正好把萧煜案的卷宗送一份给青石镇的县衙,让他们也安心。”他将竹简收进沉水剑的剑囊,指尖拂过剑鞘上的金线,“对了,白师父说要带些‘醒神花’的种子,说青石镇的土壤适合种植。”

两人依旧是那辆旧马车,只是车辕上多了个竹筐,里面装着药种与两坛新酿的米酒——一坛给药农,一坛是特意为忘忧崖那坛未喝完的酒续上的,坛身上刻着新的字:“草木常青,锋芒永在”。

行至青石镇外的山坡时,远远就见药农在田里忙碌。他的背篓里装着刚采的蒲公英,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旁边站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帮他递水壶——想来是被救回的孙子,眉眼间有药农的温和。

“老伯!”林辰跳下车,沉水剑的金线在阳光下泛出暖意,“我们来讨教种同心草的法子了。”

药农直起身,看到他们时眼睛一亮,放下锄头迎上来:“林小先生,沈少侠!快进屋坐!”他指着田里新翻的土地,“我特意留了块最肥的地,就等你们的种子呢。”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药农身后,手里攥着朵蒲公英,看到归一剑上的槐树苗时,好奇地伸出手:“这草……长在剑上不会被扎到吗?”

阿默笑了,将剑穗凑到她面前:“它很乖,不会扎人。”他从怀里掏出颗用剑穗编的草蚱蜢,“送你玩。”

小姑娘接过来,立刻破涕为笑,拉着阿默的衣角往屋里跑:“我给你看我爷爷种的何首乌,长得像小娃娃!”

药农看着他们的背影,对林辰叹道:“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娘,被影阁的人掳走后更是怕生,还是第一次跟外人这么亲近。”他抹了把眼角,“都是托你们的福。”

林辰蹲下身,将同心草籽倒在掌心:“老伯,这草真的要两个人一起种?”

“那是自然。”药农从怀里掏出个陶片,上面画着同心草的图谱,“你看这根须,两叶共用一个根,缺了谁都活不成。就像种地,得有播种的人,也得有浇水的人,少了哪样都长不出好庄稼。”

阿默抱着小姑娘回来时,正听到这话,归一剑的云纹轻轻晃动:“就像我爹和林伯父,一个铸剑,一个制药,缺了谁都成不了事。”

小姑娘似懂非懂,指着图谱上的根须:“那我们四个一起种好不好?我和爷爷也想帮忙。”

于是四人蹲在田里,林辰负责挖坑,阿默播撒种子,药农浇水,小姑娘则用小手把土压实。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将影子叠成一团,像同心草的根须般紧紧缠绕。

“这草要天天说心里话才长得快。”药农边浇水边说,“我年轻时跟老伴种过,她说对着草说话,草能听见,就会长得特别精神。”

小姑娘立刻对着刚埋好的种子小声说:“要快快长大呀,长大了就能像阿默哥哥的剑穗草一样,跟着剑到处走了。”

林辰与阿默相视而笑,也俯下身,对着土壤轻声道:“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带你回百草谷,让你看看忘忧崖的同伴。”

种完草,药农非要留他们吃饭。灶台上炖着鸡汤,飘着当归的香气,小姑娘在灶台边转来转去,手里还攥着草蚱蜢。席间,药农说起青石镇的旧事,说十年前曾有个穿青衫的剑客路过,用一把没开刃的剑换了他半篓草药,还留下句话:“药能医人,剑能护人,本是一家。”

“那剑客是不是总爱摸剑穗,剑穗上挂着个小锤子?”阿默的筷子顿了顿,归一剑的云纹泛起微光。

“对对!”药农拍着大腿,“你怎么知道?他说那锤子是他儿子的,等儿子长大了,就把剑给他。”

林辰与阿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动容——那定是沈砚秋无疑。原来他当年并非只在暗中谋划,也曾像这样,以普通人的身份走过江湖,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饭后,两人去镇上的县衙送卷宗。县令是个年轻的读书人,看到卷宗上萧煜的供词时,连连擦汗:“没想到影阁的手伸得这么长,若不是二位,青石镇怕是也难逃毒手。”他指着墙上的布告,“我已将腐心草的样子画上去了,让百姓们都提防着。”

从县衙出来,夕阳正染红西边的天空。镇上的孩子们在打麦场上放风筝,风筝线缠着归一剑的剑穗,阿默轻轻一挑,风筝便带着槐树苗的影子飞向高空,引得孩子们欢呼雀跃。

“你看。”林辰指着风筝,“它也想飞。”

“等它再长大些,就把它种回落槐镇。”阿默望着风筝,归一剑的云纹映着晚霞,“让它陪着老槐树。”

离开青石镇时,药农往他们的竹筐里塞了满满一筐新采的草药,还有小姑娘画的画——画上四个小人围着同心草,草叶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好朋友”。

马车驶上山坡,林辰回头望去,见药农和小姑娘还站在村口挥手,田里的同心草在风中轻轻摇曳,像在与他们告别。

“你说,我们算不算完成了父辈的心愿?”林辰轻声问道,沉水剑的金线与归一剑的云纹在车中交缠。

阿默握住他的手,归一剑的剑穗轻轻扫过沉水剑的剑鞘:“或许吧。但我觉得,他们更希望我们完成自己的心愿。”他看着竹筐里的米酒,“比如,把这坛酒喝完。”

马车一路向西,夕阳将车辙拉得很长。竹筐里的药种散发着清香,与剑穗上的槐叶气息相融,形成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是百草谷的药田,又像是落槐镇的老槐,更像是他们走过的每一段路,平凡而珍贵。

数日后,百草谷的忘忧崖下。林辰与阿默将新酿的米酒倒入旧坛,酒液碰撞的声音在崖间回荡,惊起几只飞鸟。同心草的幼苗已长出两片嫩叶,叶尖朝着阳光的方向,仿佛在追寻着什么。

“白师父说,京城的御苑已经改种了醒神花,再也种不出腐心草了。”林辰将空坛埋回土里,沉水剑的金线在周围织成小小的结界,“太医院也换了新的院判,是刘院判的学生,据说医术很好,还懂些武功。”

阿默的归一剑在崖边划出一道浅痕,云纹沿着痕迹蔓延,将同心草围在中央:“周鹤来信说,无痕阁的旧址要重建了,问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林辰笑着摇头:“等同心草开花了再去。”他指着草叶上的露珠,“你看,它在点头呢。”

归一剑的槐树苗在风中轻摇,像是在附和。两柄剑的共鸣在暮色中愈发清晰,穿过药田,越过山谷,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青石镇的笑声,有落槐镇的新芽,有京城的暖阳,还有无数个等待守护的黎明。

江湖路还很长,但只要同心草还在生长,只要执剑人与携药者的初心还在,这段始于安排、终于真心的同行路,就会永远走下去,在草木与锋芒的交响中,谱写出属于他们的、未完待续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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