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如潮,从夜色深处滚滚而来。那节奏先是沉缓如山,随即猛然加速,如同万马奔腾,冲击着四象封魂阵的阵基。
金钟般的光壁每一次震动,都会溅起碎裂的光屑,像是在被无形之锤一点点敲碎。
阵外,击鼓之人仍未现身,只见鼓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鼓面上似乎镌刻着古老的符纹,每一笔都闪烁着漆黑的光芒。那并非寻常破阵之鼓,而是传说中“震魂破天鼓”——一旦敲响,便能扰动阵法的魂脉,令阵中之人心神不稳。
与此同时,黑袍僧人依旧站在阵外东南方位,铜锣在他手中缓缓转动,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低沉的佛号:“唵——嘛——呢——叭——咪——吽——”
锣声与鼓声在空中相撞,激起无形的音浪,如风刀割裂夜色,令阵内外的草木簌簌而落。
沈芷安咬牙稳住阵眼,掌心的符箓已经燃尽一半,指尖的血痕尚未凝固。她清楚,这阵原本就不是为了长久困敌,而是用来拖延时间。如今外有鼓手冲击、僧人施法,阵力正被分成两股对抗,任何一丝疏漏,都可能瞬间崩溃。
顾临川紧握刀柄,目光冷冷锁定那击鼓的方向:“先杀鼓手,阵才能撑住。”
沈芷安却摇头:“鼓手未现身,必是借阵外暗流传声。贸然追杀,反而会落入他的阵域。”
话音刚落,阵壁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咔——”
一道细不可察的裂缝,悄然爬上金光的表面。
阵中的“归”抬起头,目光如刀,缓缓落在沈芷安身上:“百年前,你用阵困我三日三夜,今日,我还你一声声鼓鸣。”
说罢,他抬手一挥,长龙的躯体猛地撞向裂缝处。金光大震,裂痕瞬间扩大,黑雾趁机钻入,化作一道道纤细如针的阴影,直刺阵内村民的屋舍。
“镇!”
沈芷安低喝一声,双手合十,符文自她掌心飞出,化作一朵巨大的赤莲,将裂缝死死封住。可鼓声再次骤然加速——
咚咚咚咚咚!
莲影晃动,花瓣纷飞,裂缝又一次被硬生生撕开。
黑袍僧人目光微敛,忽然收起铜锣,单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的咒文。阵外顿时降下一片金色的佛光,像雨点般洒落在阵壁之上,封住了部分裂口。
可这股佛力并未得到沈芷安的安心——因为她感到,那佛光不仅在镇裂缝,也在探查阵中的龙魂走向。
“他不只是来救我们。”沈芷安心头一沉,“他是来夺龙。”
鼓声忽然停了。
夜色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风声都仿佛被抽走。就在所有人以为鼓手已退之时,一声比之前低沉数倍的鼓响,骤然炸开——
轰!!!
阵纹全身一震,阵基之下的地面直接塌陷一尺,金光如海面般剧烈起伏。
顾临川面色一变:“这才是真正的破阵鼓点!”
几乎是同一瞬间,“归”仰天长啸,长龙身躯在鼓震与佛光的夹击下猛然腾空,撞向阵顶。金钟的虚影轰然碎裂,金光化作无数流星坠落在村中。
黑雾如潮水般灌入,瞬间吞没数间屋舍。屋内传来惊呼与惨叫,魂影破门而出,被长龙吞入腹中。
沈芷安顾不得阵法,直接跃出阵眼,双袖挥开,两道赤色剑气横空斩下,将扑向村民的黑雾劈散。顾临川紧随其后,刀光如雷,直取长龙的颈部。
“归”只是抬手一挡,指尖与刀锋相触,便让顾临川的手臂一阵发麻,险些握不住刀。
“你太急了。”
“归”的声音如夜风般轻,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压迫感,“鼓声未尽,局未终。”
果然,第二声巨鼓又起,这一次,鼓声之下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像是整整一支军队正在逼近。
黑袍僧人低声诵咒,掌中铜锣再度举起,佛光如潮涌向阵内,将长龙和“归”笼罩。
然而,“归”只是微微一笑,身体化作千百道虚影,从佛光中溜走,直奔鼓声的方向而去。
“他是去杀鼓手!”沈芷安心中一惊,立刻追出。可刚跨出一步,阵外忽然闪过一道寒光,逼得她不得不停下——那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枪,横在她胸前,枪尖寒意逼人。
持枪之人,正是那位黑袍僧人。
“施主,”僧人的声音依旧平静,“此战与汝无关,你守住村民即可。”
“无关?”沈芷安冷笑,“阵是我布的,龙是我封的,今日你要夺,我便要挡。”
她话音未落,掌中符箓已化作火蛇,直扑僧人眉心。
鼓声在此刻,再次敲响——
咚!咚!咚咚咚!
地面裂开无数缝隙,像是一张正在被撕碎的巨网,而真正的猎手,正从黑暗中缓缓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