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血雾逐渐散尽,天地间恢复了久违的宁静。
风吹过,带着几分寒凉,却无法掩盖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
顾临川手中长剑仍嗡嗡作响,剑锋沾染着血池炸裂时溅起的血珠,似乎在抵抗某种难以驱散的力量。他抬手想要收剑,却发现剑意内里隐隐有丝丝血色渗透。
“这是血劫的煞气……”顾临川低声喃喃,眉头紧锁。
他目光转向沈芷安。
此刻的沈芷安面色苍白,唇角依旧残留着血迹,呼吸微弱。她的神识似乎还停留在方才牵引星辰之力的余韵中,整个人宛如耗尽烛火般脆弱。
顾临川心头骤然一紧,急忙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唤道:“芷安,撑住,我在。”
沈芷安缓缓睁开眼,眼神仍旧清明,却透着掩不住的虚弱。她声音低哑,却仍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临川,我们赢了,不是吗?”
顾临川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赢”这个字。
是,他们暂时破掉了血劫之心,熄灭了祭坛的杀机,但他看得清楚,那股血劫煞气并未完全消散,而是渗入了他们的身体,留下了看不见的烙印。
这哪里算是真正的胜利?不过是劫数的延宕而已。
他抬手,凝聚灵力为沈芷安调息,指尖灵光涌入她体内,替她压制体内翻涌的煞气。
可惜,他刚一探入,便感受到那股力量的霸道与阴狠。
那是血劫的烙印,冷冽如冰,却燃烧着炽热的戾火。它附着在沈芷安的经脉深处,像是枷锁,又像是种子,等待在未来某一刻彻底爆发。
顾临川眼神越发沉重。
“这不是寻常伤势,而是天道下的劫印。”他低声道,“强行压制,只能拖延,无法根治。”
沈芷安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笑意温柔:“临川,不必担心。我的命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既然我命中注定有三劫,那这便是其中之一。若是能与你并肩而过,便是最大的安慰。”
顾临川心头酸涩,眼眶微红。他多想告诉她,他宁愿自己承受所有劫数,也不愿她再受半点苦。可他明白,劫数既然降临,便无人能代替。
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要用全身的温度将她融化。
——
夜幕缓缓降临。
血池炸裂之后,祭坛彻底坍塌。顾临川背着沈芷安,踏出废墟,沿着山道缓缓前行。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夜风呼啸。
行至半途,沈芷安似乎已恢复了一些,她轻声开口:“临川,停下。”
顾临川停下脚步,将她放在一块岩石上。
沈芷安凝望着夜空,星辰点点,她忽然轻声道:“你可曾想过,方才我们借助的那缕星辰之力……其实不该属于我们。”
顾临川愣了一下:“你是说,白袍身影?”
沈芷安点头。
她眼神复杂:“那缕力量并非偶然,它像是被刻意留下的指引。但我担心,这背后还有更大的算计。”
顾临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他心中何尝不疑?从幻境到祭坛,再到血劫之心,每一步似乎都在推着他们走向某个既定的结局。
“无论是谁在算计,我们都要逆着走。”顾临川低声道,眼神坚毅,“哪怕是天道。”
沈芷安望着他,眸光微动,心底生出一丝暖意。
她忽然伸手,将他的手轻轻握住,声音低低:“临川,若有一日,我真的熬不过去……你答应我,不要随我一同陨落。”
顾临川眼神一震,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她:“胡说!只要有我在,你绝不会出事!”
沈芷安心头微颤,眼角泛酸。她本想说更多,却终究咽了下去,只是静静靠在他肩头。
夜风呼啸,却被这份安静冲淡。
——
然而,就在他们休整之时,虚空中却传来一声低沉的吟啸。
一道黑影,悄然凝聚在远处的山巅。
那人身披血袍,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双眸赤红如火,带着滔天的杀机。
他盯着顾临川与沈芷安,声音低沉嘶哑,如同从血池中爬出的亡魂:“你们毁了血劫之心……但代价,你们付得起吗?”
声音落下,天地骤然一暗,风声瞬间凝滞。
顾临川猛然起身,长剑横在身前,目光如电:“谁!”
血袍人缓缓走下山巅,每一步都伴随着血雾涌动。他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沈芷安脸色微变,她心头生出一种直觉——此人,并非血煞傀儡,而是真正的血劫使者!
“临川……”她低声唤道,握住了他的手。
顾临川目光坚定,剑意缓缓升起,声音冷冽:“不管你是谁,若想动她一步,先踏过我的剑!”
血袍人缓缓停下脚步,赤红的双眼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呵……情之一字,真是世间最锋锐的剑,也是最深的枷锁。既如此,那便由你们,亲手开启血与火的终章吧……”
话音未落,他身影骤然化作一片血雾,瞬间消失不见。
天地再度恢复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可顾临川与沈芷安心头却同时一沉。
他们知道——真正的血劫,才刚刚开始。
——
那一夜,山林深处,星光冷寂。
顾临川守在沈芷安身侧,不曾合眼。
而沈芷安在梦中,眉头紧锁,指尖微颤,似乎依旧被血劫的阴影缠绕。
天命之劫,已然种下。
无论他们如何挣扎,劫数,都将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