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猎猎,雷霆散去后的天穹,却依旧沉压如山。
清和宗上下,所有修士都抬头望天,只觉得心魄发寒。
那股威压早已散去,可残留的恐惧,却像是烙进骨髓。许多人私下低声议论:
“这是……天罚么?”
“竟降临在宗门之上?”
“有人触怒了天道……”
然而,他们哪里知晓,在清和宗禁地深处,两道血痕交错的身影,方才真正触碰了天道的逆鳞。
——
沈芷安浑身血迹,倚靠在洛长风怀中。
她胸口的命痕已然焕然一新,不再是单一的暗红,而是多了一层剑意般的痕纹,如同烈火烧灼后留下的印迹,既妖异,又凌厉。
那是她以剑魂融入命痕后,被天道重新改写的结果。
洛长风凝视那烙痕,眼底浮现从未有过的凝重:“它……在变。”
沈芷安微微闭眸,心神沉入体内。她感到命痕不再单纯是一道烙印,而像是一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念头流转,都像是被那目光注视。
“逆命者,余痕不灭。”
她脑海中再次响起那道低语,冷漠、无情。
沈芷安蓦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额头渗出冷汗。
她知道,这并不是幻听,而是命痕中真正留下的“逆誓余痕”——一种烙在魂魄上的禁制。
换言之,从此刻起,她的言行,甚至思想,皆可能落入某种无形的监视之下。
“芷安。”洛长风握紧她的手,低声开口,“你可曾后悔?”
沈芷安怔了怔,随即轻轻一笑。
她的笑容带着血意,却依旧清澈:“若要后悔,那一剑便不该出。既已举剑,便无退路。”
洛长风眼底的痛意一闪而过,却终究没有再劝。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就是沈芷安——宁折不弯,生而为剑。
——
就在这时,虚空微颤。
一道遁光自远方疾驰而来,落在禁地之前。
来者正是清和宗太上长老——清和子。
他神色肃然,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先是震惊,随即沉声喝道:
“你们可知方才做了什么!”
沈芷安尚未开口,洛长风却冷声应对:“若不如此,她魂魄已被锁,早该消散。”
清和子目光一滞,随即看向沈芷安胸口。
当他看到那道重新塑形的命痕时,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逆誓余痕……”他的声音带着骇然,“竟真的被天道烙下……”
宗门典籍中记载过,凡立誓逆天、且真正斩断天道枷锁者,必会留下“余痕”。
这痕迹一旦存在,代表此人将与天道对立,永无调和之机。
换句话说,沈芷安从此刻开始,已是“天道眼中钉”。
清和子呼吸急促,沉声道:“你可知,逆誓余痕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你无论修为多高,终有一日必被天道彻底抹杀!你……你这是走上一条绝路!”
沈芷安神色淡然,轻轻抬眸:“既然世间本就无路,我便自己开一条。”
这句话一出,清和子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他忽然发现,眼前这女子虽身受重创,气息孱弱,可她的眼神,却比当年的天衍子还要执拗。
他深吸一口气,终究叹息:“罢了……既然你已踏出此步,旁人再言阻拦,亦是徒劳。”
——
夜风更冷。
沈芷安盘坐调息,洛长风守护在侧。
然而她才闭目片刻,便骤然心口一痛。
命痕之中,竟有一道极细的暗红丝线,延伸入她的识海。
那丝线并非攻击,而像是“印记”,在她识海中悄然扎根,化作一颗红点,宛若种子。
沈芷安心头一沉。她明白,那是天道留下的“余痕种子”。
它不会立刻发作,却会随时间推移,慢慢吞噬她的魂魄与意志,直至彻底取而代之。
“原来……所谓余痕,不止是监视,更是……夺魂。”
想到这里,她呼吸一窒。可很快,她眼神再次变得冷锐。
“若它要夺我魂,那我便以剑,将它磨灭。”
——
清和子并未离去,而是负手立于远处,静静凝视二人。
他看着沈芷安胸口的余痕,眉头紧锁,眼底却闪过一抹复杂。
“天道之棋,终究还是乱了……”
他心中暗叹。可同时,他也察觉到另一股潜藏的恐惧:
既然沈芷安已成逆命者,那么整个清和宗,会不会因此被天道牵连?
——
就在这夜的尽头,天际忽有微光闪烁。
那光并非晨曦,而是某种符文的投影。它如同烙印般落在虚空,转瞬即逝,却在沈芷安胸口的命痕上引起了微微共鸣。
沈芷安心神微动,抬眸望天。
她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注视她的存在,并未离开,而是在暗中观望。
她轻声呢喃:“既然你要看,那我便偏要在你眼皮子底下,逆了你的道。”
风声呼啸,仿佛回应着她的誓言。
——
那一夜,清和宗无人能安眠。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今日起,宗门之内,真正多了一道无法预料的变数。
沈芷安,逆誓余痕在身,已不再只是宗门弟子,而是——整个天道棋局之中,最危险的一颗子。